时零在欧阳魅手下人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古悼多说的地方，一进门时零便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他还以为这个驿站有什么不同的，至少总要有自己的院子或者是环境好一点，却不成想，竟然会是这样。
“你叫本王来，所为何事？”时零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人，那人身体前倾，胳膊肘抵着楼梯间的扶手，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懒散漫不经心。
古悼缓缓走下楼梯，繁重的鞋踩在结实的木板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敲得时零有些心慌。
“你把本王叫来这里又不说话，是想让本王在这里跟你大眼瞪小眼吗？”时零不满的出声，这位王爷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看的时零当下就要转身走。
“这么着急干什么？本王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比如皇后娘娘，又比如程叙。”
时零的脚步一顿，双瞳微缩，扭过头看他得意的神情，忍不住的停了下来，想要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速来听闻古氏王爷不爱管别人的闲事，怎么来了京都反而打破这个规矩了？”
“这话可就说错了，本王素来最喜欢管闲事了，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本王管的就一定是闲事呢？”
古悼微微侧身，伸手指了个方向，让时零跟着他一起过去，时零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过去，但是一转身想走的话，就有一个女人在后面凶神恶煞的盯着他，让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跟着古悼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屋子，上面摆满了墨宝字画，还有一些文人雅士才用得上的珍贵书简，一时间，时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嘲笑嘲笑这位古氏王爷。
向来以狠绝毒辣为称，现在却学起了文人的那一套，不觉得太过于讽刺吗？
“你想说什么？还有，这个女人是谁？让她在这里盯着本王，本王不舒服。”
古悼看着后面站着的欧阳魅，一个眼神，欧阳魅便退下了，时零看着她走出去，神情才稍微松快了些。
“王爷身边跟着这样一位下属，不怕什么时候小命不保吗？”
古悼笑了笑，丝毫不在意他口中的后怕之意，“你说这话就不怕外面这人听到？”
“况且，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欧阳魅吗，现在见到了，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古悼打断时零的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了时零，果不其然，时零的脸上一阵错愕之后，紧接着就是一副愕然的神色。
时零目光望向门口，似乎是在探究，探究欧阳魅是否站在门外。
“此话当真？方才那个女子，真的就是我们所找的欧阳魅？”时零双眼发亮，不知不觉中透露出一抹渴望。
欧阳魅的身手人尽皆知，时零找她也只是因为程叙他们也在找她而已。
古悼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了时零，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想必王爷此番请我来不单单是为了欧阳魅吧，还有什么事？”
“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才能把欧阳魅交给我？”
时零自以为是的开着条件，认为只要自己给的到位，那古悼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却忘记了古悼是个什么样的人。
“承德王，你要记住，就算是你母后在这里，都不敢这么对我说话。”古悼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脸上的笑意淡淡，却透着一股不易被忽视的威严震慑。
“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母后跟我的关系，至于欧阳魅，那就要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不过我们也可以合作一番，反正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时零锐利直视过去，只是时零多少有些想不清楚，他说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但是古悼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仇人，堂而皇之的为什么说这句话？
“王爷怕不是说笑？本王想知道您跟本王的共同目的是什么，难不成王爷还想常住京都不成？”
“有何不可？本王想来喜欢热闹，如今见到京都这般的繁华奢靡，自然也想留下来。”
“况且，本王看上了一个人，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作为左膀右臂，那皇后和你我的大业也必将更上一层楼。”
时零一听，第一反应是好好审视了眼前这个古氏王爷，然后确认屋子密不透风，不会泄露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听到他说大业两字，时零还有不相信，像这种极为私密之事，若不是皇后和他的刻意泄露，不会有人私自打听。
“不知王爷说的是何人？”
“正是现任大理寺卿，程叙。”古悼说完，静悄悄的观察着时零的脸色，见他瞬间冷了脸色，阴沉的说不出话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时零压下心中的嫉恨，暂且尝试着将两人的恩怨放在一边，“王爷不妨好好想想，比起程叙，本王认为苏墨更有可能被驾驭。”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古悼就笑出了声，“承德王还真是简单的很，就连想问题也是如此。若苏墨真的容易被驾驭，也不至于让他把你手底下人打的屁滚尿流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不用管，我想告诉你，程叙比苏墨更容易操控，若是承德王不相信，大可以尝试着看一下，看看到底是程叙好操控，还是苏墨好操控。”
“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承德王还有没有时间去计较今日与本王所说。”
还不等时零说话，古悼就叫进来欧阳魅，让她送客。
时零想说的话就像是如鲠在喉一般，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
“冒昧的问一句，姑娘想不想在本王身边做事？本王虽说已经娶妻生子，但是正好缺一个姑娘这般善用穿肠毒药之人，不知……”
“王爷慢走，若是王爷能抵挡得住在下的穿肠毒药，也未尝不可，若是不能，就请王爷离开吧，慢走不送。”欧阳魅冷漠的打断他的话，没有被遮住的双眸中，带着一分嫌恶，剩下九分都是杀意，看的时零只想赶紧离开。
毕竟现在，他好像没有什么胜算。
时零坐上马车，身边的人连忙上前询问，问他这是怎么了。
“王爷，您无事吧，怎么进去了这么久？”下属坐在对面的位置，见他脸上有些惊慌失措，便想着是不是有人冒犯了，当即就要下车理论。
“无事，走吧，回府。”
短短六个字说出来就像是大喘气一样，手下人不敢耽搁，连忙驾马车离开了这里。
回到王府，时零径直走到完颜氏的屋子里，完颜氏此刻正在逗着孩子玩，小小的孩子不知道外面的天圆地方，只知道看着完颜氏手上的拨浪鼓，笑得一脸开心。
“王爷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完颜氏直起身一回头便看见了时零站在她身后，脸色说不上有多好，阴沉沉的抿唇一言不发。
时零上前一步，命人将孩子抱出去之后，拉着完颜氏就去了床上。
发泄完情绪，时零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不过这可苦了完颜氏，身体酸痛的不行，面色潮红的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王爷到底怎么了？”
“无事，本王去见了古氏王爷，他想劝本王与他合谋。”
完颜氏波澜不惊，听见这话后的反应也是如此，让时零看了不禁感慨，“王妃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这是王爷的事，王爷若是觉得这个决定能助您一臂之力，那您就答应，若是不能就离得远远的，那就不要再去接触这个人了。”
时零沉思，想着方才完颜氏所说，话中有话，搞得好想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一样。
于是，时零没有再说话，抱着完颜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等到一个时辰过去的时候，他仿佛想好了，整个人精神抖擞，跟刚才一点也不一样了。
完颜氏虽然好奇，但她知道要安分守己，也知道这些事不该是自己能问的，便也只能将劝说的话咽下去，静静等着他自己开口。
时零穿好衣服，细心的给完颜氏掖好被子，这才转身去了书房。
“王爷可还是有什么想不通的？”
“本王在想古氏王爷的最后一句话，他既然说程叙比苏墨更容易操控，那就说明他想要策反程叙，可是程叙这样执拗的人，就算是策反了，也一定不是真心的！”
“所以王爷打算怎么做？”属下背对着打开的窗户，夜风吹进来，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明月清风，好像也不存在了，只剩下浑浊，只剩下脏污。
“去试探一下程叙，看他是不是在为父皇做事。”
从上次的陈谬德一事中，时零就已经看出来了，程叙兴许是在帮着皇帝做事，但是他没有证据，无端的猜想只会让周围人置喙。
但是现在，就连古悼都已经盯上他了，那就说明他的猜想最起码对了一半。
时零抬头望向窗外，繁星点点的黑夜里，明月前笼罩了一层灰，看不清明暗，辨不清喜怒。
苏墨的第一天还算是顺利，最起码程叙交给他的东西他都弄好了。
“好了，收工！今日是你上任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希琛难得从程叙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三两步蹦到苏墨身边，一脸的贼笑。
苏墨没说话，只是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这个希琛，还真是一会一个样子，不认识的恐怕以为这个人有什么大病。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帅呆了。”希琛环抱着胳膊，径直往苏墨那边一靠，说出的话简直让人想打他。
这些就连程叙都被他整不会了，程叙抬眼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没想到啊，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程叙学起朱砂的样子，笑着说了一句，顿时惹得希琛愣在了原地。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被朱砂带的，程叙也不再整日都是这样一副面孔，偶尔给他们这些下人开开玩笑，说说公务之外的一些事情，他们都觉得程叙转变的很快。
苏墨轻轻摇头，“若是没事了我就回去了，朱儿还在家里等着我。”
“哎哎哎，别回去了，我刚才让希琛回去传信，说去潇湘楼，我已经订好了包厢，就算是庆祝你任职吧。”程叙抬手制止，及其淡定的说出这句话。
苏墨无奈的看着他，好像是在埋怨他，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说？
另一边，朱砂和萧子逸坐在潇湘阁的包厢里，吃着面前的果盘，一点都不充饥。
“萧子逸，你说他们怎么还不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萧子逸点头附和，“确实，要是他们再不来的话，我们估计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朱砂双手撑着下巴，眺望着门口的位置，就盼望着下一秒这扇门能开一下。
期间，掌柜的还特意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送一些吃的，变着花样的，生怕他们在这里待着无聊。
朱砂看着眼前的东西，第一次失去了兴趣，不是说来庆贺的吗，这都什么时辰了，也看不见他们。
“别着急了，应该快到了。”萧子逸在一边劝慰着。
此时，街上突然传来了几声大喊大叫，尖锐的嗓音一瞬间仿佛戳破了狭长的天空，伴随着阵阵辱骂，一字不差的传入了朱砂的耳朵里。
“你这个贱女人！赶紧站住！”
“要是让老子抓住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没忍住的朱砂下楼，正好看见掌柜站在门口，一脸的为难。
“掌柜，这是怎么了？”
“是这样的，那女子是不知道送哪里买来的奴隶，也有些时日了，好像听说疯魔了，逮着人就又骂又咬的。本来关的好好的，谁知道一不留神被她跑了出来，这不是后面有人在追吗。”
朱砂扭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女人，她的眼神混沌，已经空洞到像是蒙了一层布，几乎都要看不清眼中的黑色。
朱砂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的撇开了头，街上的百姓合力将人抓住，交给那个人之后，他带着她骂骂咧咧的走远。
这一场闹事几乎是已经结束，但是谁也不知道，在那个女人被带走的一瞬，她的目光顿时看向了朱砂。
那眼神里，分明写着。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