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一处山庄,陆望刚刚与合作方应酬完,手机铃声响起。他弯唇接通,踱步回到酒店房间,“怎么了梨梨?”
沈梨不多废话,开门见山,“陆望,你的实验室究竟是做什么的?”她此刻想知道陆望的反应。
闻言,陆望瞳孔一缩,浑身的戾气骤升,眼底凝着浑浊的思绪,声音似乎有些脆弱,“梨梨……我……”
喉结上下滚动,放弃挣扎,低声道:“扭转时空。”
他的声线充斥着涩然,难得没有往日的底气。
沈梨并未说话,她其实大致猜到了,但听陆望直白地说出口时,还是不免心尖一颤,无端涌上压抑的情绪。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缠绕在两人耳边的是彼此的呼吸。
即使只是短短四字,她也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陆望是为了她。
他想要扭转时空,找回她消失的灵魂。
片刻后,沈梨艰难地张了张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一声质问重重地砸到陆望心头,在沈梨开口问他实验室的问题时,他便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暴露了。
梨梨终究还是发现了。
他此刻显然已不再是平日里杀伐果断、冷漠狠厉的陆望,他惴惴不安地等待沈梨的反应。
相识二十多年,他深知沈梨从来都是知事明理的性子,绝对不会触碰任何灰色地带。
即使身处豪门这个大染缸,她从小的教育也不允许她认可那些阴暗的事。
陆望的声音沉了沉,哑的夸张,“知道,不过自从你回来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实验室。”
他仓惶地解释着,生怕沈梨为他判死刑,旋即又坚定地下决断,“我可以立马销毁它。”语气逐渐卑微,只是不停地恳求。
“梨梨,别生气。”
“我只是……只是……很想你。”
堂堂陆氏集团董事长,A市第一豪门陆家家主却卑微如同摇尾乞怜的宠物。
矜贵高大的他撑着办公桌,足足一米九的人如今躬着身子,颓败的面色仿佛像是失去了弥足珍贵的宝物。
凌厉的凤眸空洞地盯着地面,脆弱又无措。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的沈梨不由红了眼眶,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陆望的所思所想,心疼他的同时又忍不住生他的气。
这么多年了,陆望好像从来都学不会爱自己,他可以为她牺牲一切,却忘了世界上其他的事情。
“那……厌厌和烨烨呢?你为他们考虑过吗?你承受不了失去我的痛苦,可他们呢?”
“你有没有想过没有父母支撑的他们如何在世界上立足呢?”
“我们当初决定生下孩子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要给他们一个家。”
原着里残忍的结局不由让沈梨哽咽万分,缓缓阖上眼任由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孩子在那么小的年纪失去了母亲的爱护,父亲的庇佑,他们明明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的小朋友。
应该是迎着爱出生和成长,而不是遭遇兄弟阋墙、你死我活的局面。
他们被活生生推着长大,仿佛只是为了剧情发展,如果所谓的攻略者是罪魁祸首,罪该万死。
那他们做父母也失职了……
陆望静静地听着她诉说,隐没在阳光下的背影萧条又落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宛如迟暮老人。
良久后才启唇道:“对不起梨梨,我让你失望了……”
陆望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疼爱,或许一岁以前有过,但那太过久远了。
母亲因为爷爷的强硬拆散,丧命于枪下,爱人离世的父亲自此浪迹风尘,他生活在陆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从未有过任何长辈的庇佑。
六岁时有幸遇见一生的救赎,一个叫沈梨的小女孩,他拼命抓住这道出现在他灰暗世界里的光。
两人渡过万难,终于喜结良缘。
还迎来了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一生所得到的爱都源于沈梨,所以自然而然也将他毫无保留的爱加倍的奉还。
对于孩子,他也是爱的,初为人父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沈烨早产那段日子他不眠不休地照看,半夜起来看见浑身插满管子的崽崽会在无人处偷偷红了眼。
从不信佛的他大肆捐款做慈善,只为给他的孩子祈福。
平安顺遂。
陆厌和沈烨三岁之前的琐碎他也是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换尿布、冲奶粉、做辅食、哄崽子睡觉……
嘴上嫌弃他们是麻烦包,可还是会动作耐心温柔地照顾他们。
但在他心目中,沈梨大过于任何人,所以那两年一时失了智偏执的他才会忽略了崽子。
教会一个从小缺爱的孩子爱自己是一条漫长的道路。
漫长到陆望至今没有毕业。
沈梨低哑的声音在听筒里轻轻响起,“陆望,需要你的不只有我还有他们。”
“好……”回应她的是陆望毫不犹豫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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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一处酒庄。
陆望快刀斩乱麻地将合作的事情处理完,决定动身解决实验室的事情。
这次出差的时候遇上休假的陆明礼,他搭了个顺风车。不过陆望准备让高远先把车上的陆明礼送回去,然后他自己去处理实验室。
陆明礼疑惑不解,将头探出车窗,“哥,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啊?”
陆望沉声道:“我还有事情。”
陆明礼也不多话,“噢噢,那我先回去了。”
陆望开车来到西山,西山的归属权在陆家手里,这里环境极其隐蔽,连信号都被专用设备屏蔽了,只有最深处才有专供信号。
实验室,冷的刺骨。
陆望一席黑色西装,迈着修长的腿踏入地下室,淡漠的瞳孔朝门锁处望去一眼。
地下室打开。
慕临寒穿着一身白色实验服,戴着护目镜,一丝不苟地专注自己的实验,没注意来人。
他与陆望是高中同学兼好友,是S市新任的慕家家主。
他的妻子怀着身孕,却不知不觉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心爱之人。
所以当无意中得知陆望建立这个实验室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
陆望声音偏冷,喊他,“临寒。”
慕临寒回头看向他,他隐隐约约觉得今天的陆望有些奇怪,“怎么了?”随后想起实验室的事情,抱怨道:“不是,你天天做甩手掌柜啊?人也一直不送过来。”
陆望言简意赅,告知他他今天的来意,“我要销毁这个实验室。”
冷漠的嗓音让慕临寒身体一僵,挑了挑眉,“不对啊,今天不是愚人节,你突然说冷笑话干嘛?”
陆望沉默不语,只是表情认真严肃,根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慕临寒反应过来,嘴边的笑止住。
“我不同意!你疯了?我们走到今天费了多少努力啊?”
“这是违法的。”
慕临寒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嗤笑道:“呵……陆望你给我普法啊?你创办这间实验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犯法!”
想起上面实验楼里的人,慕临寒质疑道:“而且那些教授你怎么处理?”
陆望微微敛眸,薄唇翕动,“我会解散所有的专家团。”
“我不同意!”
“临寒,我言尽于此,实验室我是一定会销毁的。”
慕临寒眼神淬着寒冰,“那我也把话放这儿,如果你销毁了实验室,我们兄弟没得做。”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但却无人能改变陆望此时此刻的想法,他不想让沈梨有任何危险,即使只是可能性,也绝不能发生。
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情他可以做,但梨梨不能沾染半分,梨梨生来明媚干净。
通知了慕临寒,而后陆望深深地看了眼实验室,转身离开。
黑色的宾利朝望梨山庄驶去。
回去的途中,陆望隐约觉得车好像有些失去控制了。
眉心一蹙,他尽量稳住情绪,却反应过来车应该是被动了手脚。
合上眼,旋即狠厉地睁开凤眸。
他要活下去!
他还要守护梨梨和两个小家伙!
猛打方向盘,竭尽全力避开阻碍物,让车身撞向山壁停下来,否则前方是悬崖,后果不堪设想。
吱……
轮胎加速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撞向一旁的小山。
车身严重破损,金属硬物猛地刺穿身体,生生将他卡在驾驶位上,半分不得动弹。
白色的衬衫瞬间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滴答滴答。
血不停地从伤口流出,猩红蜿蜒的液体流淌成一条血路,陆望渐渐失去知觉。
最终彻底昏迷。
望梨山庄,沈梨莫名觉得心脏发疼,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拽紧,疼的像是她快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手机铃声如催命的厉鬼。
她此刻竟有些抵触接电话,但还是伸手接通。
下一秒,高远仓皇急促的声音传来,“太太,陆总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