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就意识到了来者是谁，感到安心的同时，她又有些担忧。
以祂的小心眼程度来看，该不会在盛怒之下把赵翊打死吧？
不行。
赵翊不能死。
奋力从赵翊紧锢的臂弯中挣出自己的脑袋，看向喧嚣最盛的地方，果不其然看见一双愠怒的眼睛。
落羽心道不妙，张口就劝：“你不要杀他。”
神明的身形扭曲了一瞬：“我很不高兴。”
祂追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看她被抱在赵翊的怀中，然后担心地劝祂“不要杀他”。
祂很不高兴。
这份不高兴很是坦率地传达到了落羽那边，似是在警告——若她再说些祂不爱听的话，祂可就真要大开杀戒了。
“你也不要不高兴。”落羽同样坦率。
没必要再别扭下去了，她知道祂会听她说的话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双方都冷静下来，好好地把事情谈清楚。
结果神明把眉一拧：“我就是不高兴。”
落羽：……
不能好好说话是吧？
那是什么语气，那又是什么表情？好像她是一个玩弄感情，私会情人然后被抓包了的负心汉一样。
她也不是自己愿意的呀。
“我也很不高兴。”故意板起脸来，兴师问罪地怼回去，“养父母的事情，是你骗了我吧？之前也假扮成医生，误导我的思路。”
填满整间房屋的黑暗滞了一瞬，神明的气势弱了几分。
落羽顺势查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时空应该是割裂开的，她的养父母神色正常，对这里的变故无所察觉。
还好。
她松了一口气。
祂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总算还是干了一件人事。别说，还挺体贴周到。
“那只不过是一些必要手段。”那边，神明沉默良久，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之后我会向你说明的。”
接着祂岔开话题，显然是不想再此时深究那件事：“你不在我身边，我感到很不安。”
“所以，我生气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黑暗再次沸腾起来，带着恐怖的魄力与威压，显现出睥睨一切的强大力量。
落羽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她知道祂是在认真生气。
因为在意她，所以认真生气。
“那、那你也不要杀了赵翊。”落羽把话题转回到赵翊身上来，她也是认真的，赵翊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祂手上。
这是她的底线。
至于他们在其他方面的恩怨情仇，她不想管了。就算她制止的了这一次，也制止不了下一次。
而且，万一赵翊被打一顿后，就能变得清醒些呢？
她想赵翊好好的。
至少，别再这样癫狂地、自虐般地折磨自己了。
“小鸟儿，你和祂说了太多话了。”落羽的脸忽然被扭向一边，强硬地断开她看向祂的视线。
赵翊一直在默默听着他们的交谈，他为落羽担心的话语感到欣悦，但在那之后，他每听的更多一句，心中的痛苦就更多一些。
小鸟儿自己都不知道吧，她在看向祂时，哪怕是佯怒，眉眼也是含笑的。
与他在一起时，她痛苦、愧疚，像一根紧绷的弦；而当祂出现后，她放松下来，像是倦鸟终于找到温暖可靠的巢穴，安心地休憩了。
她与祂旁若无人地交谈。
争吵，讥诮，针锋相对……
在他眼中，那几乎就是在打情骂俏。
赵翊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下意识地依赖祂，而防备着他。
这个事实令他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最后，他简直要被那恼人的嫉妒给撕裂了。
凭什么是祂？
为什么，不是他呢？
挥手构造出牢固的结界将落羽隔绝于外，赵翊挑衅地直视不远处的神明，他扇动漆黑的翅膀，逐渐与之齐平。
“如果小鸟儿注定是胜者的战利品的话……”
那他便战斗，得到或是死亡。
反正他的人生早就回不到正常的轨迹上了，他是借着她周身散发出的那一点微光而活的，如果微光不见了，他又能在无尽的黑暗中坚持多久呢？
落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浓黑的暗影包裹缠绕，暗影最终成为一个半透明的茧，带着她飘远，强硬地将她送离这场斗争。
她从来不是一个物品。
她一点都不想被搅进这场胜者才能得到奖励的游戏，而且，还被迫去充当那个奖励。
心知赵翊无法沟通，她只好求救地看向相较之下还算冷静的神明。
后者勾勾唇，将半透明的茧引至身边：“想和我说些什么？”又暗含威胁地补充道，“记得想好了再说。”
这男人，怎么这样？
忧心忡忡地看一眼赵翊，发现后者已彻底被情绪吞噬了，他挥舞着失控的力量，不知何时就要向这边袭来。
虽然知道祂会不高兴，但果然还是要提一嘴赵翊。
“赵翊他不正常，他的不正常多少也有我的错，所以你别太和他计较。”
神明不悦地挑起细眉：“就这些？”
落羽抿抿唇，硬着头皮把话说完：“稍微教训一顿就行了，可千万别下死手。”
她知道这种时候已经不可能和平地解决问题了。
她不指望这两位都不太正常的存在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讨论她的归属。
她只求能稍微勒起缰绳，不至于让这件事彻底滚落悬崖，陷入不可挽回的余地。
“说完了？”神明语气里的不满和幽怨几乎要凝成实质，和周围的诡雾融在一起了，但祂还是答应了落羽的请求，“好吧，我知道了。”
接着祂也要让落羽远离，以免她被波及受伤。
“等等。”落羽打断祂。
鼓起勇气，话到嘴边又有些害羞和扭捏：“你也不要受伤啊。”
她一句话就让神明不太美妙的心情明媚了许多，微笑着亲吻落羽的额头，然后才柔和地将她推远：“放心。”
旋即看向赵翊，眼神轻蔑。
“你走错太多步棋，人类。”无情地讥讽，“这场斗争还未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赵翊不答，沸腾的火焰包裹了他，让他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不过我现在心情不错，等会儿我会下手轻些的。”
才怪。
下一瞬，撼天动地的力量对撞在一起，诡谲的黑暗混沌在一起，让人看不见也分不清。
“叔，婶。我随便做了俩菜，吃……”
推开厨房门，被门后宛若风暴侵袭的场面吓了一跳。好在那风暴很快直向天际冲出，而房间里奇迹地没有受到影响。
……眼花了吧。
把饭菜摆好在桌上，正打算起身回厨房端汤过来，却忽然看见沙发的边上，落羽漂浮在一个半透明的气泡中，脚边还趴着条狗，正探究地看向这边。
“卧槽。”
看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