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钟离难咄咄逼人，一句话就捅破了几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遮掩。
顾寻却没惊慌，见招拆招，反问：“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你是说，你和我是老乡吗？”
“别装傻。”钟离难最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我生自苗疆，你听口音就知道是北方人，和你哪来的老乡之情？我是问你，你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从‘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而来？”
毕竟肖瑶桌旁就是其他同事，钟离难有所顾忌，怕隔墙有耳，只把话说到八分。但光是这八分，已经足够透露彼此身份了。
肖瑶没想到钟离难攻势如此迅猛，说好的徐徐图之、慢慢试探呢？！怎么一下就捅破窗户纸了！
但是，捅破窗户纸也比互相玩心思猜猜猜要好，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什么阴谋盘算，通通闪开！
想到这里，肖瑶立刻目光炯炯地盯住顾寻，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是，顾寻却没那么好对付，他心思深重，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若我说是，你要如何？若我说不是，你又要如何？”
钟离难与他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你若是，那咱们就彼此多个照应，这个地方和咱们所处的地方截然不同，风土人貌都大相径庭，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你若不是，你就当我今日莽撞乱说胡话，还请这位顾总多多包涵。但不管你是亦或不是，肖瑶都是我们最重要的家人，家中就这一个女子，平时她大大咧咧不拘一格，可能会让某些不坏好心的人，误以为她好哄骗，但别忘了，她身后还有我们三个，若有人动什么花花肠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肖瑶糊涂了，怎么说着说着话，又扯到自己身上了！而且她怎么不觉得自己好哄骗啊，她当初读书时成绩可好咧，上班之后也年年绩效前列呢！
听到钟离难这几乎可称作“威胁”的话语，顾寻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他背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子，一下，两下，三下……哒哒的声音代表了他内心的忖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拉扯的是双方的心理底线，屏幕内外的人都在思考、都在权衡利弊。
顾寻看向屏幕那头的钟离难与司徒明远，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原来这就是在屏幕外看屏幕里的感觉。”
钟离难思维敏捷，率先反应过来，讽刺道：“你觉得我们在屏幕里？可是从我们的视角来看，你反而是在屏幕里的那一个。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这个典故我相信顾总一定听过。”
他们都是从游戏世界穿越出来的人物，他们曾经生活的世界，就是屏幕里的一方小天地。但是，当屏幕熄灭后，他们的世界并未落幕，而是继续运行着。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思维、自己的目标、自己的人生际遇。
玩家在屏幕外动动手指，看似操纵了屏幕内他们的人生，但对于他们而言，他们的人生篇章并不由屏幕外的人去定义。
他们说了这么一大段似是而非的话，就像是两个绝世高手，在隔空过招。对于内行人来说，这样的刀光剑影足够精彩，但对于看不懂的人而言，完全是抓耳挠腮、听也听不懂。
“stop！”李子星受不了了，干脆打断他们，“你们几个装什么x呢？都不说是吧，行，那我说——”
他年纪小，耐性也是最差，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他伸手一指顾寻，也不顾周围还有其他肖瑶的同事在，直白地说：“你们都猜对了！这家伙就是顾北寻，跟咱们一样，都是从游戏世界穿越出来的！”
他这一嗓子，完全戳破了几个男人竭力维持的那层纱，坐在他旁边的肖瑶拦不住他，眼看他吐露出这么大一个秘密，当时脸都青了！
这死孩子，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大？
她心里暗自祈祷他的话可千万别被其他人听到，但糟糕的是，坐在她身后桌子的赵之杰明显听到了！
赵之杰手中的筷子还夹着那个没吃完的羊腰子，脸色混合着震惊与茫然：“肖瑶，刚才你弟说什么……？”
肖瑶当机立断，一把捂住李子星的嘴巴，斩钉截铁地说：“哈哈哈哈我弟他喝多了！这小子就这样，平时不好好学习，就爱看穿越小说，看得昏天黑地的。我平时在家里念叨了几句现在在做的游戏，他就记在心里了，这不是喝多了吗，就开始胡编乱造了……”
这话倒是说的没有一点破绽，可赵之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之前就隐隐觉得，肖瑶这几个表哥表弟很可疑。说是肖瑶的老乡，但怎么以前从没听她提起过？突然出现，还和她住在一起，也没个正经工作……现在又蹦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顾总，不仅要收购他们公司的游戏，还对肖瑶大献殷勤……
赵之杰眉头都打结了，越想越觉得诡异。
如果肖瑶的“表弟”说得是真的，他们都是穿越来的，那之前的种种可疑迹象，倒是可以解释了……
肖瑶生怕他细想，又补充一句：“哈哈哈赵姐，你不会是真信了我弟的鬼话吧？小朋友看多了小说，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而已。唯物主义他没学过，你难道上学时没学过吗？怎么可能会有穿越这种东西啊！要是真有人能穿越，那我横竖都要穿成个贵妃，嫁给四阿哥啊！”
她说的是小时候最热的清穿电视剧，播出时风靡大街小巷，哪个女孩子没有追过？
“……”赵之杰勉强被她说服了。
肖瑶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就是在女娲补天，明明天都快漏成漏勺了，她还在兢兢业业地填上。
穿越时空管理局（如果有的话）不给她发一个最佳热心市民奖，都说不过去。
不过，也多亏李子星这一嗓子，顾寻的身份终于遮不住了。
肖瑶眼神复杂地看向他，虽然她之前早有预感，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断定他是顾北寻，但现在真相揭露，她还是心情复杂。
“顾总……”她停住，尴尬地换了个称呼，“不，还是我要称呼你为顾将军，或者皇子殿下？”
顾寻——现在要称呼他为顾北寻了——摇摇头，沉声道：“我只是一介军师，当不得将军这个称呼；至于皇子这个身份，我既然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自然曾经的国仇家恨也要放下。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
肖瑶小声说：“那我叫你顾北寻了？”
“嗯。”
真是奇怪。肖瑶在面对司徒明远、钟离难和李子星时，都可以毫不脸红地叫他们“崽崽”，把他们当自己的好大儿。但在顾北寻面前，她却很难用这个称呼套用在他身上。
可能是因为，顾北寻是五位男主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也是最成熟、最有城府的一个人。
之前他是“顾总”，现在他是“顾北寻”，不论哪个都不是她能当儿子的。
现在肖瑶也没心情吃饭了，桌上的美食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给李子星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要离开了。
视频电话还在接通中，只是屏幕内外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尚未想好要如何面对“老乡见老乡”的场景。
抱头痛哭话家常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相敬如宾也很勉强。
“电话先挂了吧。”肖瑶主动说，“司徒，钟离难，你俩也不用担心我。我相信顾北寻没有恶意，再说子星还在我身边呢，真有什么事他会保护我的。”
李子星赶忙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就他？”钟离难撇了撇嘴，不屑道，“他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李子星当然不乐意听到对方踩自己：“我怎么就添乱了？”
钟离难冷笑：“刚才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你嚷嚷什么穿越的事情？还被那个叫赵之杰的听到了。幸亏赵之杰是个傻子，智商和你差不多，被忽悠过去了。要是让个精明的人听到了，那咱们几个都要被抓进研究所。”
李子星呼吸一滞，又想反驳，又无从反驳。
倒是司徒明远这个大家长，又一次站出来调停：“好了。小李兄弟心直口快，性格本就如此，钟兄也不用太过纠结。倒是顾总……”他看向屏幕外的顾北寻，语气郑重，“大男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顾总这次既然主动来找我们，肯定就不是那种遮遮掩掩之人。肖瑶身份特殊，她不仅是创造了我们的人，更是我们的……‘家人’，我相信，顾总一定不会对她不利的，对吗？”
顾北寻点了点头：“这你大可放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两人隔空定下了君子盟约，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肖瑶夹在他们之间，看看一脸警惕的李子星，再看看一脸坦荡的顾北寻，突然一个疑惑冒了出来。
肖瑶问：“子星，你是从何时知道顾寻就是顾北寻的？你刚才说的那么笃定，难不成你们以前见过？”
李子星快人快语：“对啊，我们不仅见过面，之前顾北寻还想和我结盟呢！”
“结盟？”肖瑶警惕地问：“结什么盟？”
李子星早就看顾北寻这种奸诈狡猾的家伙不顺眼了，什么军师？明明就是个小人！
李子星当即告状：“他啊，之前偷偷摸摸来了我的奶茶店，说要和我一起，把你从司徒大哥和钟离难那家伙身边抢走呢！”
肖瑶：“啥？？？？”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又不是一件SSR级别的特殊装备，这几个游戏男主抢她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