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让原本就潮湿的土地更加湿润，随着某种气息的逐渐上升，也让山洞内的温度变得比外面高。
原本活跃激动的魔气也因为被接纳的寒意变的不再跳动，归于平静，安静的回归封印边缘。
苏楹的手滑落而下，顺着衣襟找寻印记的位置，却在触碰的时候被一只手止住，微微用力，像是要揉进心里。
慕景之的声音含着笑意：“你在这样下去，会触碰到墨家的咒印。”
到时候别说是妄动封印的苏楹，就连他也逃不掉。
苏楹回过神来，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也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面目。
难以想象，慕景之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也许道玄真人从最开始就知晓了他的身份，即便收他为徒。
封印，墨家咒印，囚龙阵，可一个没少。
她问：“你就没想过反抗吗？”
“想过，但是阿楹，有些人或许生来就要经历这些的，我知这是我的命，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顺其自然。”
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一个十足的拥抱，两人的心脏贴在一处，此刻同频共振。
她真的，真的很想抱抱他。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知道自己身份特殊，知道自己天地不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像一个正常的仙门弟子一样。
从小踏入仙门的弟子或许还在烦恼修习的功法，而那个时候的慕景之却在想自己会不会善终。
有些人的不平凡，是注定坎坷囚困的一路，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顺其自然，往往都是无能为力的人才喜欢说顺其自然。
苏楹声音有点闷闷的，但却很坚定：“我带你走。”
慕景之感受到苏楹的情绪，环在她腰身的手缓缓收紧，此刻的心也逐渐平静，心满意足道：
“好。”
他不问去哪，是因为他不在乎地点，而是只要那个地方有苏楹。
此时的问道山被全面封锁，即使有巨大的幻境支撑，也挡不住冲天的剑意和妖气。
近百年来，仙门面对魁音的骚扰，大多都很克制，毕竟魁音每次交手不是送人头就是打两下就跑，但是这一次显然是想一次算清。
就在小辈们瞻仰大佬风姿的时候，一道散发着七彩的玄光自湖底折射出来，像是石头缝里钻出的一样，微小却震撼感十足。
整个问道山像是被开启了某种仪式一样，巨大的幻境运转开来，周围的场景被迅速切换。
顷刻间，所有处于问道山中的人，都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不属于个人，也不属于某一方势力，而是承载着万物运转的大地在发出悲鸣。
天地翻复，风云流转，所有流淌在世间的生灵之气，循环被打破，无论是灵气还是妖气都难逃一劫。
一只强大的种族冲破界与界之间的桎梏，抵达人世间，他们身上散发着至纯的魔气，恐怖的力量充斥着每一寸土地。
他们愤怒的咆哮，高喊着他们的拥护者，他们的王。
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的步伐，不管是人界还是妖界，都将在他们愤怒的发泄下被踏平。
如果说仙门筹备五年才只是将五百年前的妖魔之乱复刻框架，如此大规模的格局也只是在人界上演。
妖魔之乱的主战场是辰月国，是人界，可这个种族的降临，带来的却是三界的动荡。
比妖兽潮更加黑暗恐怖的气息席卷而来，乌云密布下，汹涌的魔气向着四周扩散，将曾经的白云苍山侵蚀殆尽。
三界大乱，带来的是破败不堪的山河，是倒灌逆转的灵脉，是大地无限的悲鸣。
每一处都充斥着哭声，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大地，绝望和痛苦占领一切。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如此盛大的浩劫引来了天地人神的共怒，山崩地裂，海啸肆意。
灾难充斥着这个世界，要将一切摧毁，推倒重来。
明明只是片刻的眼前景，但目之所及处，皆是人间炼狱。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下一秒戛然而止，周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仿佛刚刚经历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幻境。
此刻的问道山，没有一丁点声音，安静的仿佛天地初开，万物还未降生一般。
突然，来自东南方的九重剑影猛地砸下去，激起的气浪绵延开来，瞬间将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拉回现实。
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没心情观赏浮华真君的剑影了。
“刚刚那个……是幻境吗？”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幻境之所以为幻境，是没有上限的虚幻之物，但并不代表没有顶层，玄月门的问心世界也是幻境产物，却也会因为构筑的力量太过庞大从而碎裂。
所以，刚才如此宏伟壮观的场景，不可能是幻境。
龟仙人在这里镇守的四重山海，加上刚才的异动，基本可以断定方才的场景和四重山海有关。
“我从未听说过四重山海封印的是何物。”
“或许，封印的并不是物品，而是一件事实。”
“什么事实？”
“魔族降临的事实。”
“……”
苏楹从刚才的片段中回过神来，眼中是还未转换的惊恐，但是她面前的慕景之却显得没有很意外。
“吓到了？”慕景之拍了拍她的背，顺毛道。
亲眼目睹三界覆灭，震撼到大脑过载，是个人都会惊恐的吧。
“为何你没什么反应？”
“因为我见过。”
苏楹从震惊中又蹦上另一个震惊，她直起身，平视慕景之道：“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慕景之‘嗯’很长了一声，似乎真的有在思考，缓缓道：“……很多？”
“……”
苏楹双手托在慕景之的脸颊上，凑近道：“你知道四重山海里封印的是什么？”
慕景之点了点头，没有骗苏楹。
“那你为何不早说？”苏楹已经被震惊到，有些语无伦次：“我之前不是问过你吗？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甚至带着哭腔。
她如果早知道四重山海封印的是关于魔族的降世，根本不会让乐风他们活着离开秘境。
从刚刚的四重山海透露出来的一点片段时，她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