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简单分工，很快将知青院里相对最完整的一间屋子收拾了出来。
阳玛从箱笼里取出几张净尘符，指尖灵力微动，符纸无风自燃，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屋内的霉味和尘埃顿时消散大半。
黑狐则从她那个巨大的旅行包里掏出压缩睡袋、应急灯和一些即食食品，装备之齐全让人侧目。
“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钟羽将一些饼干和水分给大家。
叶彤接过食物，靠在窗边，一边慢慢吃着，一边透过破损的窗纸观察着外面死寂的村庄。
月光清冷，洒在荒芜的院落和远处的屋舍上，勾勒出模糊而安静的轮廓。
太安静了，连夏夜应有的虫鸣都听不到。
“这村子不对劲。”黑狐啃着压缩饼干，声音低沉，“不是普通闹鬼或者精怪作祟的那种阴森，是……死气沉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生机。”
阳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贫道方才以灵觉感知，此地地气滞涩，水脉尤甚，隐隐有一股污浊晦暗之气盘踞，源头似乎就在那口老井方向。
但奇怪的是，这股气息并非天然形成，倒像是……后天人为引动或污染所致。”
“人为？”钟羽皱眉，“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对那口井动了手脚？”
“不无可能。”阳玛神色凝重，“井通地脉，亦聚阴灵。若以邪法污染或引动，确实可令水质异变，甚至影响周边生灵心智，产生幻觉。
只是……如此手法，非寻常之辈可为。”
叶彤静静地听着，心中念头飞转。
人为？是针对这个村子，还是……另有所图？
联想到自己最近的遭遇，她不得不怀疑，这看似孤立的事件，是否又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试探者布下的局？
目的是什么，再次逼她动用力量？
还是这井里藏着别的秘密？
“不管是不是人为，井必须去看。”叶彤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既然官方和村民都不配合，我们只能自己行动。”
“我同意。”黑狐立刻表态，“夜长梦多，谁知道明天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钟羽沉吟片刻，看向阳玛：“阳玛道友，以你之见，夜间探查那口井，风险如何？”
阳玛掐指算了算，又感受了一下外界的气息：“月华尚明，虽有阴晦之气，但并未凝聚成煞。小心行事，当无大碍。
贫道可绘制几张避水清心符，或可抵御井中污浊之气。”
“好，那就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钟羽做出决定。
一小时后，四人准备妥当。
阳玛给每人分发了一张散发着淡淡朱砂气息的避水清心符，嘱咐贴身放好。
黑狐检查了随身装备，包括强光手电、战术匕首和一些可能用到的探测工具。
叶彤则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身体状态可以支撑这次夜间行动，她虽然失去异能，但格斗技巧和野外行动经验仍在。
钟羽手持一个特制的能量探测仪，走在最前面。
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知青院，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记忆中资料标注的老井方向摸去。
村子里的路并不难找，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死寂感却让人心头沉重。
偶尔有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但也很快熄灭，仿佛村民都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越靠近村子中心的老井，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腥甜和腐朽的异味就越发明显。
阳玛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终于，他们来到了村子中央的小广场。广场中央，一口用青石垒砌的古老井台静静矗立，井口被一块巨大的石板半掩着，只留下一道缝隙。
那股令人不适的异味，正是从井口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就是这里了。”钟羽压低声音，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发出了轻微的“滴滴”声，指针剧烈晃动着，显示此地的能量场异常混乱且充满负面波动。
阳玛快步走到井边，蹲下身，仔细感受着从井口溢出的气息，脸色骤变：“不对！这井水……不仅仅是污染！水脉深处，似乎……囚禁着什么！一股极其怨恨和不甘的意念！”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哗啦——！”
那半掩着井口的巨大石板，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撞开，翻滚着落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巨响！
“嗷——”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夹杂着腥臭和阴寒气息的黑气，伴随着一声龙鸣，如同喷发的火山，猛地从井口中冲天而起！
“小心！”阳玛大喝一声，手中早已扣住的几张黄色符箓瞬间激射而出，化作数道金光，试图阻挡那喷涌而出的黑气！
黑狐反应极快，强光手电的光柱立刻打向井口，同时战术匕首已然出鞘，警惕地护在叶彤身前——她记得叶彤伤势未愈，且力量被封。
钟羽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数值瞬间爆表！
叶彤站在后方，看着那喷涌的黑气和扭曲的空间。
她体内被封死的力量依旧毫无动静，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口井里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麻烦。
“清源镇的井底，似乎真的藏着一条龙。”阳玛感知了一会儿，抬头，端着符箓和罗盘的手都在颤抖。
“龙？！”黑狐失声惊呼，连紧握匕首的手都抖了一下。
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钟羽也是脸色剧变，能量探测仪的屏幕已经一片血红，刺耳的警报声在死寂的村庄里显得格外瘆人。
叶彤瞳孔紧缩，心脏猛地一沉。
龙？这种只存在于传说和古老典籍中的生物，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被囚禁在这口小小的乡村古井之下？
这简直骇人听闻。
阳玛额头渗出冷汗，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井口下方。
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会错……这股威压，这纯净又暴戾的水系本源之力，虽然被浓厚的怨气和污秽缠绕压制，但本质……确实是龙族的气息。
而且是一条……受了重伤，被人以极其恶毒的法阵囚禁于此，抽取其本源龙气的真龙！”
抽取龙气？囚禁真龙？
所有人都被这个信息震得头皮发麻。
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手笔。
又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难怪清源镇死气沉沉，地气滞涩，水脉污浊。
一条镇守水脉、福泽一方的真龙被如此对待，其怨念和痛苦足以污染整个地域的灵机，那些村民饮用的井水混杂了龙血龙怨，出现幻觉和疾病再正常不过。
“是谁干的？！”黑狐咬牙切齿，眼中燃起怒火。
她虽非善类，但对这种亵渎古老生灵、祸及无辜的行为深恶痛绝。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钟羽强行镇定下来，厉声道，“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
这龙怨积累已深，此刻爆发，若不控制，整个清源镇都可能被龙怨煞气吞噬！”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井口中喷出的黑气愈发浓郁，其中那痛苦的龙吟声也更加清晰和暴戾，隐隐凝聚成一条模糊扭曲的黑色龙影，在井口上方翻滚挣扎，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气息。
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黑霜！
“阳玛道友！能否压制？”钟羽急声问道。
阳玛脸色苍白，飞速从箱笼中取出更多的符箓和法器：“贫道尽力一试！此乃上古困龙之阵，邪异非常，又积怨已久，单凭我等恐难彻底镇压！需设法净化其怨气，或暂时加固封印！”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金光符箓如同流星般射向井口，试图构建一个临时的封印结界。
然而那黑色的龙怨之气极为霸道，金光与之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被侵蚀消融！
黑狐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从包里掏出一把特制的、刻满破邪符文的三棱军刺，将自身的气血之力灌注其中，猛地掷向那翻滚的龙怨黑气！
“噗！”军刺刺入黑气，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黑气翻滚稍微一滞，便被更浓的怨气吞没。
钟羽手中的能量武器也对这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怨念集合体收效甚微。
情况危急！
叶彤站在后方，看着同伴们拼尽全力却收效甚微，看着那不断膨胀、即将失控的龙怨，心脏剧烈跳动。
她不能动用灵力，格斗技巧在这种层面的对抗中毫无用处。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一定有什么是她能做的！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翻涌的黑气核心，盯住阳玛不断洒出却又不断被侵蚀的符箓金光。
突然，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能量拐了个弯，冲着叶彤急冲。
“叶彤小心！”黑狐惊骇大喊。
异变再生！
渔姽突然从叶彤包中窜出，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一股冰冷、邪异却带着某种至高威严的气息，猛地从人偶身上扩散开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渔姽布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猛地亮起了两簇幽紫色的火焰。
它仿佛活了过来，自行从叶彤的口袋中飘飞而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是……”阳玛瞳孔骤缩，他从那布偶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完全不逊于井中龙怨，甚至更加古老深邃的恐怖气息。
渔姽布偶悬浮在井口上方，无视那翻涌的龙怨黑气，它那双幽紫的火焰瞳孔，冷漠地“注视”着井下的存在。
然后，它抬起了小小的手臂，对着井口，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规则被强行篡改的、令人心悸的凝滞感。
霎时间，那喷涌的龙怨黑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猛地一滞。
那凄厉的龙吟也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翻腾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平息，虽然依旧浓郁，却不再向外扩张。
渔姽布偶做完这一切，眼中的幽紫火焰缓缓熄灭，重新变回那个人偶，轻飘飘地落回叶彤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井口那被强行压制下去的龙怨，以及周围骤降的温度和凝结的黑霜，都证明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现场一片死寂。
钟羽、黑狐、阳玛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彤，以及她手中那个看似普通的玩偶。
阳玛最先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看向叶彤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探究：“叶道友……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在渔姽布偶压制住龙怨爆发的同时，在井底深处，那被囚禁的真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更加清晰、却带着一丝奇异波动的低吟。
这一次，那龙吟声中，除了痛苦和怨恨，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熟悉感？
这感觉一闪而逝，却让叶彤浑身一震，猛地看向那深不见底的古井。
这条龙……认识她？或者说，认识她……曾经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