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怎么了？”
老七李去病先从窝棚里走出来，他很担心那能作妖的娘出点什么事。
等他定睛一瞧王怡手里的东西，顿时惊的张大嘴巴：“兔子？娘，你从哪弄的兔子？”
这山上别说兔子，连虫子都被捉绝了，李去病看着王怡手里的兔子眼睛都瞪的溜圆，他凑近了闻闻，一点臭味都没有，也就是说这兔子虽然是死的，但还能吃！
这可是肉啊！
老大李生根还在往锅底添木柴，这口锅是全家唯一一口完整的铁锅，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泡。听着远处李王氏在喊，没好气的丢了木柴进去，还是起身走过来。
他周身都带着散不开的阴郁之气，自十年前父亲去世，他几乎就成了家里半个顶梁柱。
别看他才二十岁，但是已经撑这个家四五年了，往年年头好的时候，家里田多，都是他领着媳妇和弟弟们下田干活，老娘甚至连饭都懒得做。幸好家里人多分的田也多，弟弟们小，他自己起早贪黑干活也能让家里人饿不死。
对自己的老娘，已经彻底失望了，还当是王怡又要作闹。
可是，当他走近了，看见王怡拎着的兔子，瞬间一愣。
“野兔？从哪来的？”
“我挖的。就这么随便挖了挖，没想到下面埋了个死兔子。可能是泥石流冲下来的吧？”王怡眨巴眨巴眼睛，希望系统能蹦出个孝顺值来。
但是她的愿望落空了，李生根沉默片刻，当她不存在，径直看向老七。
李去病乖巧的道：“娘说要气死了，自己给自己埋了，这才去挖坑……”
李生根点点头，拎起兔子就走。
嗯，这就对了，是娘能干出来的事。
王怡：“……”
敢情我说话你都当空气？
有种别拿我兔子！
王怡气鼓鼓的原地坐下，趁着夜色，把一个个土豆按在了兔子坑里。
先埋着吧，等长了芽再切开分着种，现在吃了，太可惜了。
“娘，你在种什么？”李去病乖巧的问。
“我从坑里挖出来的，看样子应该能吃，先埋起来，等秋了再收。”
“这坑里咋那么多东西？”
“我怎么知道，可能你去世的老爹从阴间送的。”
李去病：“……”
得，娘在气头上，还是先别搭理她，她过会儿就好了。
埋好土豆，王怡把周围用石头土块拦着，免得被人踩了。
她回到窝棚，从铺盖下面挖出了一串铜钱来，打开穿绳，把三个铜板也塞进去。
“给，去病，把这钱给你大哥送去。叫他跟村长换些黑面儿和盐，把兔子炖了，大家吃顿好的。”
这是他们爹留下的遗产，给几个儿子娶了媳妇后，一共就剩下三十五枚铜钱，前身睡觉都揣在身边。
李去病眼睛挑着，看自己娘亲。
之前大侄子元儿都要饿死了，她都没说把钱拿出来。
这会儿怎么变了性子？
“老七，还不快去？”窝棚角落里，李留根忽地开口。
娘亲这点钱他用了好多法子都没偷出来，老七还墨迹什么呢。
王怡默不作声的瞥了老六一眼，行啊，看来剖开也是个黑心儿的。
我算看出来了，这家里就老七跟自己一条心。
哼。等过了眼前危机，啥好东西也别想让我分给你们！都给我乖七儿留着！
老大家的大锅前，王绢花泼着开水，开始给兔子去毛。
她看了眼坐在火堆前，面容阴晴不定的李生根，问：“婆婆怎么忽然转性子了？”
“她那没有锅，要不然早偷偷吃了。”
“你也别老这样想，婆婆这不就把兔子拿出来了。一会儿我的份不要，给元儿。”王绢花想到自己可怜的儿子，不由得回头看了眼，刚三岁的小娃子啊，饿的头大肚子小，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都吃。一人少吃一点，也得都吃上。你肚子里的难道就不是亲骨肉吗。”
王绢花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她饿，饿的时候都怕，怕自己把肚子里的小家伙给消化了。
“行了，别哭了。我去看看还有多少钱，换点盐和黑面去。”
正说着，老七跑过来。
“大哥，这是娘给你的，叫你去换点黑面，给大家吃顿饱饭。”
李生根看向那串绳都黑的锃亮的铜钱，沉默的接了过来。
“我知道了，小七等会儿吃兔子肉，我去去就回。”
去往村长家的路上，李生根的身影被夜色吞噬，他抹了把脸上的泪花儿，手里的铜钱沉甸甸的。
如今他才二十岁，却已经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
只有这一把铜钱，一家十四口人，还有个肚子里未出生的，可怎么活？
吃了这顿饱饭，明天真得逃荒去了。
罢了，都换成黑面，趁夜色蒸成馍，吃几顿算几顿吧。
回眸望去，泥石流下一片荒芜。
可怜自家几亩良田和祖屋，都得弃了。
村长家还有些余粮，实际上是该给朝廷交的税粮。
因为云泽国被灭，他们这地方偏僻没人问津，就成了每年缴纳的村粮，备着这时候赈灾用。
黑面和糙米三文钱一斤，李生根用这三十八文钱，换了五斤糙米五斤黑面，又二两粗盐。
盐现在可是精贵物，村长那边也没多少，他家因为地处高位，才幸免于难，可存量不多，不涨价卖给大家，已经算是照顾了。
这十斤粮食，就是他们准备逃荒的所有了。
娘的运气还真好，随便挖个坑都能挖到个野兔，要是她能运气再好一些，多挖点吃的东西就好了。
想到这里李生根就想笑，真是想什么美事呢，他真是饿糊涂了，这种守株待兔的事还能多一桩不成？
可等他回到家，发现家里所有人都围在火堆前，只有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身影不在。
不对劲啊，这兔子他都做好了娘亲撒泼滚地的要抢走一半的准备了，怎么人没过来？
她不应该在灶台旁边守着，第一个吃肉吗。
却见李去病哭丧着脸，看着自己回来大喊一声：“哥，你快去找找娘吧，娘不见了！”
“什么？”咚的一声粮食落地，李生根又一股火气涌上心头。
就知道她平白无故把铜板交出来没什么好心，又在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