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向东被噎，也不在意，他自顾揭开锅盖看了一眼，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在雷燕红伸出手要打他的时候盖上锅盖，
“走，老魏，打水去。”
闻着味儿更饿了，他们赶紧打完水，回来才好洗漱吃饭。
魏云枭默不作声地和他一人担了一担水桶，出厨房门之前，他回头看了正低头在案板切酸菜的青桐一眼。
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他跟上已经走远的马向东的脚步。
“老魏，还去吗？”
马向东朝着知青院后面那座大山努了努嘴，算下来都有两个月没吃肉，他都馋死了。
“不去。”
魏云枭低头将桶扔进井里，拉着绳子摇了摇，很快就拉上来一桶水。
这段时间农忙，本来就很累了，谁有那闲工夫这个时候去深山，要去，也是再过段时间。
马向东眼里露出失望，这没有油水，他的肚子越发像个无底洞，每天就跟没吃饱过，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吃饱过。
收回看向后山的目光，心里虽然遗憾，但是他自己，也是没胆子一个人去的。
知青院的知青们，在第二声哨响的时候，就都已经起来洗漱好，准备吃完饭就上工了。
一小盆切细的酸菜，加了秋辣椒和一丁点油在锅里翻炒过，一大盆蒸好的土豆和窝头，再一碗几乎能见底的玉米粥，就是这群年轻男女的早饭。
别看吃得干，这也就是农忙，要换了农闲，只有一碗粥了事，有时候甚至还一天只有一顿饭。
青桐刚坐下，眼前就被递了三个窝头。
她没接，而是伸出手打算自己拿，手里就硬被塞了一个。
“……”
她眼里闪过不耐，还有完没完？
她到这几天，几乎每顿饭都来这么一出，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又是魏云枭！
“谢谢，我自己拿。”
她将窝头扔进他碗里，再伸手的时候，盆里别说窝头，就连土豆，都不剩下一个。
她气得咬牙切齿，再没忍住，回头瞪向魏云枭的眼里就像是要喷火。
“噗嗤！”
“活该。”
雷燕红的笑声几乎和另一个女知青的话同时传出来，她将自己手里的窝头递给青桐，眼里带着不舍，
“赶紧吃。”
没看旁边有人眼珠子都红了。
青桐摇头，没接她的窝头，她不吃饱也没关系，反正能背着人开小灶，雷燕红就不行了，本身就只有一人一个窝头，一个土豆，就这点，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手边又出现一个窝头，还是魏云枭，
“吃吧。”
他也不是有意的，谁让这姑娘每逢吃饭的时候，手脚都慢了一步，他要是不快点，她是真会饿肚子。
青桐真的想将碗里的粥呼他一脸，他这一副施舍的语气，是不是忘记了，到底是谁造成的她没有了窝头吃？
恨恨地抢了他手里的窝头，不吃白不吃，反正这也是她的份额，才不会便宜了他去！
她没看见，当她抢过魏云枭手里的窝头时，另一边的一个女知青，眼里闪现的嫉妒，恨不得戳穿了她。
她也没看见，她抢过魏云枭手里的窝头，并咬了一口时，魏云枭眼里闪过的笑意。
……
吃了饭，仍然是青桐和雷燕红洗碗，等中午时间差不多了，她们两人还要回来一个煮中饭。
“晚上我来吧，中午你做。”
汪青桐这娇娇弱弱的样子，别说男同志了，就是她也不忍心她一直在地里晒着太阳。
雷燕红将潲水倒进桶里，等到晚上洗完锅碗，才会给村里养猪的院子提过去。
“也行。”
青桐没跟她客气，只是把刚刚没吃完的小半个窝头递给她。
杂粮窝头，硬得跟土块一样，她也实在咽不下去了，才偷偷藏了起来。
原本是打算藏着，等以后有机会，拿出来在油锅里炸一遍再吃，但看着雷燕红明显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她还是拿出来给了她。
雷燕红愣了愣，
“你留着饿了吃。”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
青桐将窝头塞进她手里，
“拿着吧，我胃口小，力气也小，往后得你多顾着我些。”
她又不是真的圣母，别人也甭想不付出点什么就从她手里拿到好处。
雷燕红虽然吃得多，但人家的力气也着实大。
反正这两天青桐也看出来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不能搬动的玉米筐子，这姑娘双手轻微一使力就能搬起来。
那她以后偶尔付出点自己吃不完、吃不下的粗粮给这姑娘，换取她偶尔的帮助，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那没问题。”
雷燕红没再犹豫，拿起青桐塞到她手上的窝头，三两口就咽了下去。
不是，她倒是喝点水啊，这么干硬的窝头，就这样吞下去了？
雷燕红摆摆手，这不算什么，她已经习惯吃快点，慢了的话，她怕连汤都没有她的份。
两人收拾好，青桐也没带草帽，就这样光着脑袋和雷燕红去往还没收完玉米的地里，反正她是巴不得晒黑一点才好的。
“真羡慕你们这种晒不黑的，我就不行，在太阳下面走一圈，就得捂整个冬天才白得回来。”
到了地间，同是知青的何海英已经掰了一筐玉米出来，她热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带着草帽，脸上甚至还围了一块手帕。
她其实一点都不白，黑黄的皮肤，一看也是营养跟不上的原因。
“嗯，就是，也不知道怎么长得。”
雷燕红看了一眼青桐的脸，不仅白，长得也好看，是她长到十七岁，见过的第一好看的姑娘。
“……”
受不了雷燕红羡慕的眼神，青桐拿了筐子背在背上，转头进了玉米地。
八月下旬的天气，也是真的又闷又热，才进了地里不到十分钟，身上的衬衣就被汗水湿透了。
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她觉得她的脸已经火辣辣的开始泛着疼痒。
但是也不能不干活啊？
手上机械地掰着玉米，眼前被汗水模糊，她正想背着筐子回地头，就觉得背后一重，整个人都差点随着那突如其来的重量往后倒去。
肩膀被扶住，她眨了眨眼，才看清是魏云枭，他应该是将他手里的玉米扔进了她的筐子。
等她站稳，他才松开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旁边继续掰，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玉米扔进她背后的筐子。
青桐无语，知道他是好心，但能不能想想，就她这小身板，这半筐子都已经很重了，他还在不停往里面扔，没看见她几乎被压弯了腰？
不等他继续往里扔，青桐直接转身，使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稳地走出玉米地。
计分员是村上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大姐，她是妇女主任家的儿媳妇，见着青桐出来，赶紧上前搭了把手，
“你一次少背些，多几次也没关系。”
这姑娘也真实诚，就不知道学学其他知青偷偷懒。
青桐对着她笑笑，没说话，等将玉米全都倒进地头的大筐子里，她也没休息，而是又埋头进了地。
当她不想偷懒吗？
可这里里外外的人都看着她呢，就想知道娇弱如她能坚持多久。
青桐不是个轻易服输，也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这点农活之于她确实很累，但接下来她还有好几年要待在这边，她总要熟悉和习惯的。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由默念，五年，距离七七年高考恢复，也就只有五年的时间，还是很快就能过去的。
到那时，她也才二十三四岁，考上大学，毕业也才二十七八，到时候看看要不要继续深造，或是留校当老师，然后清清闲闲的过完一辈子。
心理建设做完，人也有了力气，她没再让魏云枭往她筐里扔，不熟悉、不了解的异性的帮助，她还是少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