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军官
戚继光抱拳道：“回殿下，兵之贵选，而时有不同，选难拘一，若如春秋战国，用武日久，召之即来，即可成兵，此是一选兵之法。方今天下承平，编民忘战，车书混同，自是不同选法。如今虎贲营初立，将有章程，兵有额数，饷有限给，末将选兵有一可用，六不可用。”
“说来听听。”
戚继光看着朱载壡，有些兴奋道：“第一可用者，只是乡野老实之人。所谓乡野老实之人，黑大粗壮，能耐辛苦，手面皮肉坚实，有土作之色，畏官府，畏法度，不测我之颠倒之术，诚信易於感孚，忾气易于振作，此为第一人选。
而不可用者，在市井混过者不可用；喜欢花拳绣腿者不可用；年纪过四十者不可用；公门中人不可用；高谈阔论者不可用；胆子小长得白者不可用。”
朱载壡两眼放光，真不愧是大明战神级的人物，这一套套的，反正只经历过半个月军训的朱载壡是想不出来。
当然，拥有两世记忆的朱载壡也会有一些这个时代人所没有的优势，遂问道：“元敬，这六百人的军官，你打算怎么选？”
戚继光略作沉吟，说道：“自是按照惯例，身有爵位者或者勇武不可挡者为军官。”
朱载壡看着还在校场中奔跑的三人，“元敬，本宫这里有一个想法，你可以听听，第一次选军官，让这些兵自己报名，队长一级也可以让他们自己选。”
戚继光有些疑惑，自古选军官都是上级指派，哪有自己给自己选的。
“末将有些不明白。”
朱载壡看着戚继光道：“元敬，你刚才的选兵之法，很好，也很老道，本宫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但是有一点，你选的兵，太老实了，老实人自然有老实人的好处，但本宫想，真正上了战场，局势千变万化，波诡云谲，大部队一起行军，有统一指挥还好。一旦部队分散，或者小股部队执行任务，那就需要军官们的独立指挥能力。
欲治三军，必先选将，元敬，咱们虎贲营不可能永远这样小打小闹，这六百人不仅仅是六百个士兵，你应该把他们当做六百个军官苗子，而作为军官没有主动性，光会执行上级死命令是不行的。”
戚继光右手成拳放在胸口，行了一个军礼，“末将感谢殿下指点。”
这时，校场中喘着牛气的周老三和钟启汉刚刚跑到高台之下。
朱载壡一抬手，招呼道：“喂，你们两个，上来。”
周老三和钟启汉正暗中较着劲，没想到有人会这时候唤他们，对视一眼，俱愣在当场。
戚继光也在高台上看着周钟二人，“是叫你们俩，上来吧。”
看见戚千户都在招手，两人也就不在迟疑，抬着赤脚，上了高台。
“见过戚千户，”两人愣头愣脑抱拳道。
戚继光让开身位，将朱载壡让了出来，“还不拜见太子。”
“太子！”
这个少年是太子！两人仿佛被蜜蜂蛰了一般，一阵手忙脚乱，也不知怎么行礼才好，只得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草民...草民参见太子，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载壡听着两着荒腔走板模仿戏文里的唱词，不由忍俊不禁，
“好了，都起来吧。”
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俱低着脑袋，不敢再看朱载壡，双腿还有发抖。
朱载壡有些郁闷，我有这么可怕吗？可能这就是权力对于人的异化，下位者对上位者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神化和畏惧。
朱载壡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生硬，面带微笑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草民，钟启汉。”
“草民，周老三。”
戚继光在旁边纠正道：“既然从了军，就该自称标下。”
“是，戚千总。”
朱载壡看着两人赤着双脚，好奇问道：“怎么都光着脚，入伍时没发鞋吗？”
说过两句话，钟启汉也慢慢从刚才的紧张中恢复过来，“回太子爷，咱们光脚惯了，穿着鞋走路不习惯，所以就没穿。”
周老三嗫嚅地挤出一句，“俺把鞋给俺爹穿了。”
“这个不穿鞋可不行，你们是来当兵，不是在家种田，以后越野长跑都是常事，要是不穿鞋，脚底不得全给磨破了。”
钟启汉偷眼看着朱载壡，立刻回道：“太子爷教训的对，标下散营了就回家把鞋子换上。”
朱载壡摆摆手道：“也不用这么麻烦，待会儿我让戚千户给你们每人再发一双。
一听朱载壡这么说，两人立刻再次叩头谢恩。
朱载壡把目光在钟周二人脸上扫过，问道：“刚才本宫在台上看到，你俩跑步倒是很快嘛。”
钟启汉看了旁边的周老三一眼，答道：“我俩老家背后有一座小山，从小就在山上疯跑，所以脚程比别人快些。”
朱载壡满意的看着二人，“很好，在虎贲营当兵，脚力是第一位的。现在营里准备选军官，你俩有没有兴趣参选？”
“我俩？”钟启汉和周老三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都只是抱着当兵吃粮的念头，从来也没有动过做军官的想法，朱载壡这突然的一问，让他们不由愣在原地。
在大明卫所制度中，分为军户和官户两种，当然官户本身就是军户的一种，但一个军户一旦成为官户，就意味着可以摆脱沉重的劳役，还可以蓄养家奴，最重要的是，官户是可以世袭的，福泽子孙后代。
军户和官户泾渭分明，从普通军户到军官，这是跨越阶级的一步。
在钟启汉的印象里，他还没听说哪个普通军户可以升级成官户的。
军官也是他们这种泥腿子可以做的吗？
朱载壡看着茫然的二人，微笑说道：“戚千户的部队里，军官都是自荐的，你们要有能力，当然可以做军官。”
钟启汉不由握紧了拳头，“回太子爷，标下会参加军官选拔。”
周老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见钟启汉已经同意了，便也跟着应和。
“很好，”朱载壡微笑的看着二人，“希望在第一期的军官名单里，本宫可以看到你二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