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样素白的瓷器本不应该出现在皇子妃的陪嫁里。
一般的贵族女子陪嫁的瓷器多是富丽堂皇，色彩鲜艳，纹样或喜庆或典雅，不一而足。
苏婉莹这套瓷器是按照她的喜好量身定做的。
一共两百零八件，里面包括饭碗，汤碗，汤盘，平盘，鱼盘，双耳汤锅，小汤匙，汤勺，酒杯，筷子，甚至还有一对笔筒。
而周云景捡起来的这只汤碗就是其中之一，这些瓷器均是骨瓷，或在碗口处，或者盘内里都有一种嫩黄色的釉彩花纹做装饰。
看起来素净典雅透着一股明媚。
可以看出当初苏婉莹设计这套餐具的时候，是怎样的少女情怀。
周云景蹲在地上，一件一件的拿起来看。
顾渊明凑过来，问道:“周院正，有什么问题吗？”
周云景缓缓的摇摇头，眼神并未从这些瓷器上离开，眉心的川字纹越发的深刻了。
“还不确定！”
顾渊明一下子从周云景的回答中，抓住重点
“周院正的意思是，你有线索，但是还不确定？”
周云景这才瞥了顾渊明一眼，将手里的瓷器放下，拍拍手，站起身来。
“太子殿下，御医诊断出的胎儿胎象本弱，这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太子和太子妃都是身体健康之人，为何怀上的胎儿却先天虚弱。”
顾渊明每每听到御医院的人说，胎象本弱，总觉得这些人是在为自己的无能开脱。
如此听周云景一分析，顿时觉得有问题。
顾渊明也不是个笨蛋，双眼微微眯起，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你是说，太子妃从根本上怀的就是个不健康的孩儿？并不是怀孕之后，被暗算才导致落胎？”
周云景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暗算的不是胎儿，而是太子妃，太子妃一开始怀的就不是健康的孩子，所以，每每有一点惊吓或者颠簸，就会导致太子妃落胎。但是，下毒的人又极有分寸，严格来说，下的也不是毒药，否则，凭太子殿下的能力，恐怕早就查出问题了。”
顾渊明怒极反笑，拱手对周云景说道:
“还请院正大人与孤解惑！”
周云景也不卖关子，当然眼前这人也不是周云景能卖关子的人。
“太子殿下，请看！”
周云景指着太子妃苏婉莹陪嫁过来这一套瓷器说道。
顾渊明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不过是一套很普通的瓷器，自己偶尔在太子妃这里用餐也能见到，甚至还用过。
就听见周云景继续说道：“太子妃首次有孕，身体康健，肚子里的胎儿却不健康，御医院根本查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说是胎像太弱。第二次太子妃从怀孕到落胎，时间更短了，这是因为第一次落胎到底损伤了太子妃的身体，如果不是这点损伤，按正常推理，两次落胎的时间应该不会相差超过三天。”
周云景说着伸出三根手指，眼睛直直的盯着顾渊明。
顾渊明眉头紧皱，他不是很明白周云景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周云景接着说道：“而这位姑娘，她本是身体康健之人，在宫外怀孕，也就是说她肚子里的胎儿是个健康的胎儿，是从来到这东宫之后，她的胎儿才变得虚弱的。”
周云景一指榻上的女子，那女子眉心紧皱，显然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中招的。
顾渊明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瓷器，道：“你，你是说问题出现在这瓷器上面？”
周云景沉重的一点头。
顾渊明惊呼：“怎么可能，这是莹儿的陪嫁！”
周云景冷笑，陪嫁又如何，陪嫁的东西也是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送进来的。
更何况，这瓷器上的东西真的不是毒药。
“那，这瓷器有毒，孤查不出来，为何御医们也查不出来？”
周云景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我方才说过了，它不是毒药，相反是一味疗伤圣药，又不是我大乾之物，御医们查不出来也实属寻常。”
顾渊明沉着脸，道：“不是毒药，为何能让孤与太子妃频频失去孩儿？”
周云景解释道：“臣曾随军北征，在北地的戈壁之上生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名为番红花。此花根系扎在戈壁滩上，吸收北地的凛冽之气，又加上烈日的暴晒，蕴养出的药性极为霸道，有活血祛瘀，宣通脏腑，舒畅经络，通达关窍的效用，若是用它开血凝，散血聚，消肿排脓有奇效。”
周云景说到这里，顾渊明再不懂医术，也知道了，哪有妇人有孕，却用活血化瘀的药物的，那不是安胎，那是打胎！
“你是说，这瓷器上面有番红花？”
周云景摇摇头，
“不是，这瓷器上若是有番红花，恐怕胎儿根本活不到御医诊断出有孕，胎儿便会化作一团血水。所以，我说下药之人极有分寸。”
周云景心中暗叹，下药的人，心思好生毒辣。
若是直接用番红花，太子妃势必觉察不到自己有孕，甚至都无法受孕，皇权的继承人怎可能后继无人？太子妃生不了，有的是人争先恐后的想给太子生孩子。
皇家势必要另选太子妃，甚至容许侧妃率先生下皇孙也说不定。
而那人下得药，恰恰让太子妃可以正常受孕，却偏偏无法保住胎儿。一次次给太子希望，又很快的打破这个希望！
用心之歹毒，实在是周云景平生所仅见。
周云景想的明白，顾渊明想的更透彻，一瞬间便红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周云景道：“院正大人，请继续说。”
周云景都能听出这句话，是从顾渊明的牙缝中硬挤出来的。
软榻之上的女子，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也不知道是被太子话语间饱含的怒火震慑，还是为下药之人心思之缜密而惊骇。
“那人处心积虑，为了能够让太子妃正常受孕，但是又恰好保不住胎儿，便只取那番红花上的花粉。”
周云景的口中发干，忍不住停顿一下。
顾渊明扬声叫人端送些茶水进来。
很快柳公公端着两盏茶水进来，周云景也不客气，端起其中一盏茶，一饮而尽。
茶水入口，甘甜生津。
周云景继续说道：“番红花，花开似火，鲜艳浓烈，偏生花蕊是娇嫩鲜亮的鹅黄色。”
说完，周云景蹲下身来，回身招呼顾渊明
“太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