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短时间内，被篮球砸两次，这运气也没谁了。
林念清半倒地，捂着肩膀疼得呲牙咧嘴，夏秒一下拍开在旁边活蹦乱跳的球，伸手去扶她：“阿念。”
一声喊，引来两人的目光。
夏乘站在林念清面前，身后站着周引，旁边不断有人往这边挤，但吵闹的动静小了许多。
林念清只感觉夏秒微微扯了下她衣服，听见她语气惊恐道：“这…怎么会这么严重？”
就像包扎好的伤口又被刀子捅开，受伤那半边肩膀疼得发麻，林念清撑着从地上坐起，刚睁眼看前面，周引从不远处大步走过来，一手扯着领口的球服轻松脱下。
他用肩膀撞开了挡路的夏乘，顺带把手中的衣服扔了过去：“让替补上。”
周引拨开人群，弯下腰来扶住林念清的手臂，他另一只手明显在她身前停了一下，像是要做出什么动作，随后又放下。
林念清跟周引靠的极近，整个人不敢动弹。
周引那只扶着林念清手臂的手绕到她身后去，轻靠住她的腰将人往上带，没有动到伤口，林念清轻轻松松站了起来。
“送你去医务室。”
“……”
周引低着眉眼，将人护在怀里，人群中自觉让出一条路，快走到校道上，林念清才反应过来。
她感觉着外来的温热，环绕着，带着丝丝的清冽香味。
周引的手虽然没碰到她的腰，一直规规矩矩的跟腰间保持一定距离，但从手腕到肩膀，一直都紧贴着她的背部，好给自己力量撑着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林念清觉得有点尴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仰头盯着他下巴，问：“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抱我出来？”
正常电视剧电影里面的桥段，不是这个时候直接把女主抱着去医务室吗？
“不想占你便宜。”周引低着头，目光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露出的伤口上徘徊。
林念清这回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伤有多严重，她低头又抬头，示意周引：“那你这是？”
跟林念清交谈时，她总爱扯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周引不想继续这个谈话，一脚踏进医务室，将她往床上送。
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坐下来后目光仍盯着自己。
周引走到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时，才语气悠闲回答林念清的疑惑：“怕你占我便宜。”
“……”
说的有道理。
对上校医奇怪的目光，显然是听了刚刚的谈话，林念清扯出个笑容：“他开玩笑的。”
校医是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温文尔雅，性格比较平易近人，这会会心一笑，把林念清笑尴尬了。
肩膀的皮肉处被擦破了点皮，冒出微量的血，配上那一块深色的淤青，看着实在触目惊心。
校医处理好伤口，嘱咐几句，又自觉将她额头上的伤口换了药，自然地连当事人都没察觉，林念清被换完药后，才反应过来。
突然后悔刚刚没制止他。
不然就可以去周引家换药了。
“你是哪根脑神经不发达？”一直没说话，坐在一旁的周引忽然盯着她开口问。
“哈？”
刚刚被校医用外力活血化瘀，这会肩膀一阵阵疼，她皱眉看过去。
周引：“篮球场上这么多人，就你一个被砸两次。”
“……”
原来第一次被砸的时候他看见了。
林念清很想问：那你第一次怎么不来扶我？
但她没敢，毕竟，眼前这人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现在这么好的脾气。
“你不去打篮球？”
见周引陪她在医务室坐了这么久，林念清才想起他刚刚是正在场上比赛。
“让替补上了。”周引说。
觉得这事不太妥，林念清有点担心：“那你们班输了怎么办？”
周引食指拨了拨眼睫，像是有些困倦，“赢不了。”
“配合不好。”
林念清默声。
夏乘跟周引还在吵架，根本没法好好配合。
“你两为什么…打架？”
觉得吵架这词用着别扭，林念清换了个词，说出口后感觉更别扭，就不该问。
周引抬眼，学着她的句式问：“你为什么…好奇？”
“……”
“你不想说就算了。”
林念清扭过头，想看下自己的肩膀，一下头扭太过，扯的肩膀猛地一下疼。
“没什么不好说的，互看对方不爽。”
门口响起道声，大汗淋漓地夏乘走进来，随处用脚勾了把椅子，在墙沿边坐下。
跟着来的还有夏秒、周照和崔页。
“念哥。”
周照急急冲进来，在林念清周围上跳下蹿，上下打量，一下让她自己觉得像得了什么重大疾病。
夏秒过来问：“没事吧？”
林念清摇摇头。
抬眼一看，发现大家视线都在自己身上。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她郑重其事解释了一番，这才散去众人集聚的目光。
“输了。”夏乘淡淡扫一眼周引。
周引没看他：“料到了。”
周照本想跟林念清报告一下班里篮球赛赢了一班的喜讯，看到三个一班人站在这，又没好意思讲。
夏乘轻嘲：“中途跑路也预料到了？”
他视线往林念清这边看，目光有些不友善。
周引像是被惹得有些火气，语气微微加重：“练练你烂到家的球技，以后人路过都能给你送进医院。”
“……”
周照咽口口水，站在林念清跟夏秒中间，三人齐齐盯着这幕。
“他两火气有点大。”周照小声嘀咕。
“我有点怕。”夏秒说。
“要不要去打119灭个火？”林念清问。
“……”
最后周引跟夏乘还是不欢而散。
林念清出了医务室，还在奇怪着夏乘为什么来这，回头看了一眼，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上，手肘处一大块擦伤，血沿着手臂留下几条，都凝结成了血痂。
刚刚他手自然垂着，背对着，所以大家都没看见。
“他受伤了。”
林念清戳戳周引的手臂。
他影子罩着林念清，低头看了她一眼，问：“会死？”
林念清认真一想，那伤势应该死不了。
“不会。”
“哦。”他目光又挪回去：“不会死就行。”
“……”
周引往教学楼上走，林念清在下面看着他背影消失，被周照喊了好几声才回神。
“别看了，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
林念清六点多出校门时，门口两个人等着她。
苏清和邱影儿。
林念清转头看向旁边的周照：“你先回去。”
周照不好多问林念清家事，道了别后离开。
林念清慢悠悠过去，皱眉盯着两人问：“找我？”
邱影儿冷眼看着她，“邱宇受伤了。”
林念清疑惑：“邱宇是？”
满脸写着“关我屁事”。
“你头怎么了？”
苏清看到她额头的纱布，上前一步问道。
语气严肃的关心。
在林念清眼里，就像是她找到了什么证据。
苏清见林念清没回答，回到刚才的话题，质问她道：“你找人打了他？”
她说话一向喜欢单刀直入。
混迹商界多年，一说话便是强大气场。那张脸不施粉黛便能美得惊心动魄，可惜美人相，无情人。
“我找人打他干嘛？我要打，也是打她啊。”
她转眼看着邱影儿，只是一个眼神轻轻一扫，邱影儿就感觉到了危机。
“你不要逼我一个个去找那群施暴者。”
苏清怒了，眼底尽是恨铁不成钢。
当初，她就不应该做出那样的决定。
林念清看一眼邱影儿，知道怕又是她在搞什么鬼，随口回了一句：“你去找呗。”
反正跟她没有关系。
苏清握拳：“林念清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你最好想想你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来的。”
林念清觉得有些可笑，目光变冷，面无表情道：“怎么来的？跟你有关系吗？”
“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不给你的富太太路拖后腿，你用了什么肮脏手段嫁进去……”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
肩膀的伤被撕扯到，林念清侧偏着的头像是被定格住，一下好像动不了。
“阿念。”
“……”
“你别叫我名字。”她轻声道。
林念清真的很讨厌，苏清现在这个样子。
“……”
她低头走开。
转身之际，眼泪从眼眶里掉落。
林念清背着包，手上拿着手机，独自走在孤零零的大道上。
灯光把她影子拉的很长。
她止住脚步。
面对着一面高大的墙，心里的无力感越发明显。
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很想看清周围，越是挣扎，越显得力不从心。
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她红着眼眶，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无助。
手机“叮咚”声把她拉回现实，林念清低头看手机屏幕，有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回家。
周引。
看着来信人的名字，林念清下意识回头望，笔直的街上只有几个行人，一览无余，没有他的身影。
她心里委屈像被放大，抽噎着给他发消息：你在哪？
他没回。
林念清肯定他就在附近，继续发：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呆在这不走了。
林念清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信息界面半天，干脆在墙角蹲下来，抱着膝盖，继续默默等消息。
很久都没有信息。
林念清不死心，她又发了一句：“你告诉我你在哪。”
她看着自己发的消息，觉得周引在顾忌什么，指尖在屏幕上方停了一会，犹豫打出几个字。
“我不去找你。”
……
周引看着林念清发来的信息，胸口像被什么堵住，闷着，酸涩在心里发酵。
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拐角处，看着她站在校门口被苏清打那一巴掌，跟到现在。
他静默看着她倔强蹲在原地，始终不肯走，心不自觉软下来，终于回她消息：“我在你身后，很晚了，现在回家。”
林念清再一次起身去寻找，这一次还是没看见他。
她委屈低头，眼底凝出眼泪，没过多久又伸手擦掉，最后给他发了一句：“你出来。”
很微小希望的光亮在她心里摇曳。
她又害怕他说让自己觉得难受的话，气愤打了一行字发出去：“你要是不出来，我每天都去你家堵着你。”
说是这么说，她哪敢。
这样周引肯定会讨厌自己。
良久，林念清见江律迟迟不回消息，有些慌乱往后面街道上看。
走了吗？
林念清感受着周围寒冷侵蚀身体的温度，腿站久了，有些发麻。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走的时候，手上的手机微微振动，她低头看，眼底闪过欣喜。
周引的电话。
她划下接听，刚刚威胁过他，现在便不敢轻易开口。
她只喊了声他的名字。
“林念清”
他一贯清冷的声音喊着她名字。
两人沉默一会，林念清听见他说：“你往家的方向走，我跟着你。”
“送你回家。”
……
林念清回头看，周引正站在交叉街道的路灯下面，光就这样直直照在他身上，五官变得朦胧模糊。
但他就站在那，看着她。
林念清鼻子一酸，红了眼眶，这次却没哭出来。
两人相看许久，林念清又听见他说：“回家。”
声音没有冷硬，像是在哄她。
林念清抽了抽鼻子：“那你不能半路离开，必须把我送回家。”
半响，他出声。
“好。”
很坚定。
林念清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挂掉电话，看着他往前走几步，又停下。
眼神在提醒她往前走。
林念清转身，慢慢往前走。
周引一路上在后面跟着，没有远离她太远，恰恰保持着一个距离。
她想跟他走在一起，所以每每停住脚步往后看，他就站在正后方，走着走着便停住。
他不愿意跟她再有更近的距离。
林念清失望回头，继续往前走。
想着的人跟在身后，林念清第一次觉得这条路走得没那么孤独。
以前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走。
包里要带着保护自己的武器，生怕受到伤害。
后半段的路，林念清走得格外安心，即使她也没回头看他，但脚步声在提醒自己，他就跟在后面。
林念清最后一次回头，是她走到家门外，回头看一眼站在路口的周引。
他安安静静站着，眼睛里只有她。
林念清没进家门，倒是打了个电话给他。周引知道后第一时间接了。
林念清弯起嘴角，“谢谢。”
电话里传来路口的风声，他回道：“进去吧。”
林念清抿唇，想多看他几眼，点头说了再见后，也没过多停留，转身进去。
周引等林念清挂掉电话，转身离开。
院子墙角，一个脑袋隐藏在黑夜中，小心翼翼露出一双眼睛，往他那个方向看。
林念清站在凳子上，看着周引消失，她才跳下凳子，步伐轻快进了屋子。
……
有的少年的爱恋就是这样。
我只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
然后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