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抢！”大壮两手微颤。
一手小心护着破碗里面勉强算是泥里带着水的水煮成的粥。
一手不住的拨开人群。
一屁股坐在老张和其他几个同伴旁边。
破庙外。
大壮咽了口泛着米香与泥土芳香的薄粥后，狠狠舔了口破碗边沾了一丝粥迹的尘土。
小心的感受了一下怀中贴身包好的一大半碎米，看向刚刚沈奇离开的方向。
捧着碗有些好奇，“这个道人说是道士。
可是却连道人的衣服都没穿，而且去听他说话，还给米吃，你们说他是为了什么啊？”
“呵呵，人但凡行事，”老张一口粥一句话，见大壮和其他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抱着碗也不啰嗦，“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我看，这道人送米，就是为了求名得利！”
老张说完，自得一笑，趁着碗里薄粥凉了一些，又低头来了一口。
同时，也等着其他人的欢呼与奉承。
只是，等了一会，非但没有等来奉承，反而等来了一阵哗笑。
“哈哈哈！”其中，大壮更是笑了个开怀，见老张疑惑。
大壮不屑的看向老张，“你说人家求名？
你见过哪来的求名的人会来找我们这些整天刨地的苦哈哈？”
“就是就是！不要以为你之前在城里去那些家族贵人施粥的地方听人家说了两句。
就以为你自己也是贵人了！”
听着周围各种各样的嘲笑，大壮嗤笑一笑，“至于说得利？
哈哈！”大壮说着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指了指四周，“你看看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有没有人家给出的这些米值当？
得利？得什么利？是你家那半块破木窗？
还是他们家里啃树皮啃着石头，牙都掉了不知多少的和我们差不多样子的老妻啊？”
“哈哈！就是就是！”
“大壮说得对！”
“哼！”老张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恼怒一哼后，再次喝了一大口薄粥后愤然出声，“反正那道人的符水治病我是半点也不信的！
谁信谁傻！”
“哈哈，你总算是说对了一句，”大壮看着身边满是认同的众人，痛快的喝了一口薄粥后。
拍着胸口自得大笑，“连一直信神的老张都不信什么狗屁符水，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傻瓜。
居然让符水包治百病的谣言传得那么久！”
众人脸上同样浮现出微微疑惑与不屑，纷纷附和。
时间过了一小会，刚刚品尝了一顿粮食，一群人有了精力后，再次坐在破庙边闲聊。
“对了大壮，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动手，从那道人手里抢他的食物啊？”
“是啊！”
随着众人手中薄粥喝完。
有些疑惑的看向坐在一边的大壮。
“我们抢了那道人，说不定还能多撑几天呢！”
一直回味的大壮听到这些声音，没好气的看向说话的几人。
“抢个屁啊！自从之前从其他地方逃来这里。
除了上次在城里被那些家族施舍了粥米，让我们撑下去，这都快两个月了。
你还见过谁来给我们食物？”
“大壮说得对啊，”老张微眯的眼睛缓缓睁开。
“当时那些冲撞城里的人死了那么多，听那些贵人说。
是人少了才他们才有余力给我们粥，也幸好，当时我和大壮都打算跟着其他冲过去的人一起去了。”
老张带着回忆的咂了咂嘴，然后看向众人，“听说那些贵人的食物也不多了。
不过这也正常，我们逃了那么多地方，到处都是干的。
他们能大发慈悲花食物养我们的孩子，免得被那些饿疯了的人吃掉就算不错了！”
听着老张的唠叨，大壮无语的踹了一脚，“行了，你就闭嘴吧！
谁他娘的问你这些了！”
出了点力气，大壮直接起身，“反正就和老张说得，这么久就这一个道人帮我们。
而且听人家的意思，之后还会在这留一段时间，你们要是抢了，人家走了怎么办？
要是杀了，谁还能撑着等下一个道人？
而且这两天其他地方逃到这边的，肯定有道人之前帮过的。
不然我们怎么知道这道人。”
“呵呵，这我早就知道了，就是看你们知不知道！”
“啊！我也一样！”
“嘿嘿，大家都一样！”
听着此起彼伏的尴尬对话。
大壮无语的起身，直接朝着破旧，带着点暗红痕迹的无人村，自己占据的一处房子走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只是，这一个月对大壮和老张来说过得无比艰难。
一个月以来。
他们因为没有力气停下的这个地方迎来了越来越多和他们一样，以及比他们状态略好一些的人。
而沈奇，他们眼中的道人也在一次次的经过他们的村子时。
脸上的悲悯与摸索口袋时的焦急越发浓厚。
大壮因为身体稍微好点，所以总是在最前面听讲。
也更清晰的看到了这个画面。
只是他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不敢让自己相信。
只是，在大概半个月前。
大壮就带着老张和其他人跟着新来的人去城里城门前想要寻找贵人留下的食物。
在人群中，大壮眼窝深陷，看着城门前。
他们最初看到的刺向那些想要冲入城中的同伴时的枪兵的包围中。
一个个油光粉面，唇红齿白，身材微胖的贵人。
大壮有心想要和之前的同伴一样，跟着不时自发聚集的人群冲上去。
只是，现在的身体和沈奇给他们的一点希望。
让他每到下定决心的时候就不自觉的选择了退出。
之后的半个月里，大壮有次运气好，遇见了最初来到这里。
被捅死了一些同伴后，城里贵人和官员施粥时，一个贵人的手下。
狼吞虎咽的吞完仿佛带着些米香的麸皮水。
稍微清醒了些的大壮就在迷糊间和其他一些见过的人，附和着贵人的话。
也就是他们真的见过城里贵人们施粥，那是大壮第一次听说，原来朝廷还给过什么赈灾粮。
听说下一次的很快就到了。
那次，大壮看着在他和一些人的附和下慢慢离去的身影。
仿佛看到了之前一个月的他也在其中。
那天路过一些贵人带着兴趣的挑拣男童女童时。
看到那些贵人，不知道为什么，大壮总感觉自己的嘴巴里好像没有那么干渴了。
夜里，大壮在带着一丝回味的入睡，明天，那个道人就会来了，他又能扛个一两天了！
入睡间，好像还听到之前的一些同伴争相传递着符水包治百病的谣言。
“旧城千疾病死人，拿火一烧进新天。
不争贫贱同富贵，每天太平吃饱饭…”
不屑摇头后，大壮听着这最近莫名奇妙从其他地方流传的一些儿童歌谣缓缓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