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鑫想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竟无法反驳和辩解。
老太太挥了挥手，说：
“出去吧，去照顾你媳妇和你儿子。念念还小，别啥都指使她，没事让她上我屋来写写作业。”
“哎。”顾鑫答应着，出了门。
门帘子被门给夹住了，丝丝地往里透着凉气。
老太太摇摇头，趿拉着拖鞋下了地，关上了屋门。
李春花打了三个鸡蛋，看着厨房见了底的鸡蛋筐一时间也有些难过。
老大家的日子其实不算难，秋天收粮，老大没少得，头一年包产到户，虽说张玉翠怀了孩子少了劳动力，可是顾鑫别的不行，种地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真干起来，也不比顾焱差多少。
一听说多余的产量都归自己，别说顾鑫了，张玉翠也很上心，没事的时候也帮着一起干。
秋天收粮的时候，顾鑫地里的产量可真的不少，足够他们一家几口吃的了。
另外顾磊也时常回来看看，每次也都不空手，城里的米面油和肉蛋，顾磊没少带，哪一次也没要过钱。
这次张玉翠生孩子，住院的花销也都是顾磊掏的，回来的时候顾磊又给带了不少东西。
也亏了顾磊后来娶了张秀梅，人家对这一切也没说啥，虽然对着张玉翠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但是给东西却是痛快得很。
要是搁在以前的李小红那，这房子都能给掀塌了。
张秀梅说了，老三两口子不在家，顾磊不能让人家在外面总惦记家里。
钱都是外物，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一家子日子能过得安生就行。
可张玉翠不这么想啊。
她总觉得张秀梅他们能过好日子是因为顾焱阮菁菁偏心，愿意帮衬顾磊却不愿意拉顾鑫一把。
每次顾磊拉东西过来，她也都心安理得地收下，连个谢字都没有。
顾磊也不愿意跟她说话，东西放下，简单收拾一下房子，再看看顾焱的房子也就走了。
顾鑫原本是没这么些想法的，可是张玉翠在耳边念叨多了，顾鑫慢慢的也开始犯了嘀咕。
尤其是在地里干活累的时候，他坐在田间地头也会想。
想顾焱和阮菁菁在城里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想他们坐着小汽车在城里都做什么，吃什么，穿什么。
想顾磊和张秀梅的店铺都在卖什么，他们一天能挣多少钱？是不是只要坐在柜台后面就行了。
他们是不是挣钱特别容易？
顾鑫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头脑，本来是很踏实地留在村里种地的，他也认为自己作为家里的老大，留在老家守着这片土地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鑫也变了。
李春花这次回来越发的觉得老大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不能说完全不一样了，以前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但还没现在这么明显。
算着时间，锅里的鸡蛋糕应该是好了。
李春花撤了灶坑里的柴火，掀开锅盖，里面是两碗鸡蛋糕。
李春花喊来顾鑫，顾鑫伸手就要将两碗都端走，被李春花拍了下手，说：
“端一碗。”
顾鑫不明白地看了李春花一眼，李春花没好气地说：
“去把念念叫过来。念念中午就干啃了个饼子你没看见？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当爸妈的。”
李春花端着另一碗鸡蛋糕进了老太太屋里。
不一会儿，念念穿着个花棉袄就进来了，扬着笑脸欢快地叫着：
“太奶奶，奶奶，你们叫我啊？”
李春花露出笑脸，说：
“你爸没告诉你干嘛啊？”
念念细心地关好门，又把厚厚的门帘抻了一下，确保盖住了每一处门缝，这才坐到炕边，说：
“没有，我爸就说您叫我。”
“拖鞋上来，你奶特意给你蒸的鸡蛋糕，上来吃。”
老太太也笑了，招手叫念念过去。
李春花嘀咕了一句：“还算他没那么蠢。”
念念咽了口口水，说：
“太奶奶，你吃吧，我中午吃饱了。”
“吃饱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中午你在外面抱完柴火回去，你爸和你弟都把肉吃光了。”
“你以后就在这屋吃，回去吃饭连口肉都吃不上，你看看你，这小手冻的。”
李春花一阵心疼。
顾磊给拿了钱送念念在外念书，可这一放寒假，念念又回来吃苦了，眼见着没几天工夫，孩子就又瘦了不少。
“哎，我听太奶的。”
念念眼睛有些湿润，拿着勺子低头吃了起来。
念念在学校吃得还算可以，至少每天都能吃到肉，虽然分量不那么大，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也够了。
念念在学校住两周回来一天，其实养的还不错，比以前高了，也胖了、白了。
放假没几天，念念又瘦了。
手也成天冻得通红，李春花捏着念念的左手，心疼得不行。
“念念你就待在这屋，你妈在家坐月子，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方便，你爸能照顾好，你就在这屋好好做作业。”
念念小声说道：
“我妈让我帮着洗尿布和手绢。”
李春花气得胸口直上下起伏，说：“咱不管，你爸又不是不能干。你才几岁啊？这是放假给她伺候月子来了？”
念念不说话。
其实张玉翠在屋里说了，李春花是看她生了个女儿所以才不愿意管她的，说李春花还不是重男轻女？
张秀梅和阮菁菁这回都生了男孩，李春花都颠颠地跑去照顾月子伺候孩子。
到她这，因为是个闺女，叫也叫不回来，回来了也就做个饭，也不给洗尿布，还说什么一视同仁，从不重男轻女，分明就是胡说。
张玉翠就知道，这老人就没有不喜欢孙子的，哪里有人会真的对一个迟早是别人家的闺女好。
念念闷头吃着热乎乎的鸡蛋糕，没敢说这些话。
念念也跟张玉翠辩解过两次，每一次都招来张玉翠不客气的斥责和咒骂。
所以，念念现在也不反驳了，张玉翠说，她就听着。
张玉翠说，念念是姐姐，理应照顾这个小妹妹，念念就帮着照顾。
可念念心里也难过，不仅是替自己，也替炕上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难过。
她似乎可以预见到，这个妹妹大了应该也得不到妈妈的爱吧？
此时，她还真的希望这是个弟弟，至少，能得到爸妈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