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可靠的厨子。
脚趾头都想得到,一旦连珠楼成功,必定有同行来挖厨师的墙脚。
她决定所有的配料并不授人,小工洗菜分菜,洗洗涮涮,小三子、素梅和管家女儿应付灶上。
被凌家辞退的人,陆陆续续来到逍遥馆,按性格与能力分配了任务。
以管家建议和自己的慧眼,甄别五名可靠的人掌勺上灶。
比之以前,凌家大小姐和蔼好相处,累是累一点,但赚钱就是硬道理。
逍遥馆一时人满为患,期盼着连珠楼早日营业。
短短半年,连珠楼一丝不苟地按照凌潇潇的设计,以柱子的技艺进行了全新的修。
在市场上买来十几名眉清目秀的十四五岁的大丫头,经过悉心调教,代替了传统的店小二。
穿着凌潇潇设计的淡粉色裙裾,头上插着梅花簪子,围着浅褐色的围裙,人人看上去秀色可餐。
吉日开业,门口摆了一溜老食客的鲜花贺篮。
三天两头都耽在逍遥馆的小侯爷早早预订了六个院子十二间包厢。
安庆王府恰好奶奶过大寿,在连珠楼大宴亲戚好友,来客非富即贵,连珠楼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凌潇潇掌控全局,哪里缺人哪里就有她,随时应对场面上的临时状况,指点丫头们的纰漏。
连珠楼一炮而红。
午膳之后,还有晚宴,连珠楼请的艺人开始在空庭戏台上弹曲演唱。
食客要么坐在戏台下,要么坐在二楼软榻处,远比戏馆还惬意舒适。
半夜才打烊。
全体人都累得够呛,凌潇潇提着银钱,给每人分发开业喜钱,丫头小厮们捧着银钱乐得合不拢嘴。
老爷子和十一岁的小孙女也分到不菲的赏钱,喜得合不拢嘴。
老爷子要给小孙女买头绳,小孙女要给老爷子打一壶酒。
凌潇潇摸着小丫头的头顶,满是喜爱。
来到逍遥馆,小丫头的身高蹭蹭往上窜,模样也越来越俊,有时间还跟着她识几个字。
此时,女人无才便是德。
凌潇潇深知不读书的女子眼光短浅,京城多的是前来赶考,已经用光盘缠的穷秀长。
让管家去寻一名人品可靠的书生坐馆教授小丫头和小厮们读书认字。
达官贵人纷纷抬举连珠楼,尤其,富商以及来京打点的官员们也宁肯包下连珠楼的包厢。
一则方便宴请贵客,二则,连珠楼比客栈更舒适更有派头。
饭铺干起了客栈的活,还干得风生水起。
眼看,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
京都的饭铺和客栈老板不惜花费,前来连珠楼看究竟,更托不少人挖厨子的墙脚,经过仔细盘问才知厨子并不掌握核心技术。
凌家嫡女会做菜,成为一时的笑话。
城中富贾,甚至王亲贵戚慕名前来捧场,最喜欢的就是便厕。
不少城中富豪派工匠前来研习便厕的原理,也在家中仿效。
一位朝中大臣订下连珠楼包厢宴请五王爷。
五王爷知道此人是太子的重臣,不知其用意,只能虚与委蛇。
盛名之下的连珠楼胜过王爷府的精巧别致,五王爷暗暗想着,凌潇潇真的如魔鬼,经干将打探,她身边并无能人,也就一个凌家的旧工匠跟着她。
她如何能打造比仙境还美妙的连珠楼?
他端起茶杯,揭开薄如蝉翼的杯盖,茶汤清香满鼻,背后花窗后的嶙峋假石,溪水潺潺。
凉凉的水份子飘进包厢,皮肤说不出的惬意与痛快。
门儿开了,凌潇潇端着水果盘走进来,四目对视。
她一下子慌了,放下水果盘,忙不迭地说,“王爷千万不要砸了我的包厢,每一样东西都是定制的,又贵又费时。”
五王爷充耳不闻,连头也未抬。
其余朝臣饶有意味地看着她,其中一名朝臣装作不解地问,“王爷砸过连珠楼?”
她一时语塞,呐呐地说,“也不是,王爷酒浅,喝多了,摔坏了杯具。”
“杯具有什么了不起,”朝臣不屑地看看手中茶杯,“也就稍薄一点点。”
真是不识货的土包子,薄如蝉翼,算了,不与这种俗人计较。
燕人骨子里崇武不崇文,不配这些斯文玩意儿。
她讪讪地退出包厢。哼,他与自己的梁子是结下了。
匪夷所思的是,全城都知道他不稀罕自己,自己就算抛头露面经营饭铺,丢的是凌家的脸,也不是他的脸,有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这还不算完。
京都人信奉菩萨仙人,凌潇潇随乡入俗,带着一应祭品在老管家的陪同下前往观音祠。
父亲风光一时,祠里曾供奉了凌家祖母的牌位,后来父亲下狱,凌家的牌位也就不得以再供奉,老管家前来请牌位回凌家,被扔在柴房里无人问津。
凌不菲并不敬奉凌家的先人。
真是奇怪,这一对庶子女。
管家将祭品摆在神台上,三跪九叩,待香烛焕然殆尽才取回自己的祭品。
凌潇潇按管家爷指示,前去清香油钱,祠内有贵人,所有人不得入内。
她静静地倚着木墙看着湛蓝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未被工业污染的天空如此纯净。
刹那间,她的眼眶微红,鼻头略酸,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世间是美好的,是人类亲手毁灭了让人感动得想哭的美好。
她揩去眼角的一星点眼泪,一回头,五王爷穿着铠甲站在祠门口,四目对视。
他微微一撇嘴,扭过头,一名侍卫走过来,指示她远离门口。
她知道五王爷不屑与自己说话,识趣地走到侧门旁侧。
左等右等,一名贵妇从祠内走出来,道长的头都快低到腰间了。
淡妆雅裙。
衣裳上的花纹富贵堂皇,气度高冷倨傲。
凭这年纪,还有五王爷护驾,应是皇后。
她咬着手指头,露出半个头端详皇后。
怪不得他长得好看,他妈真漂亮,年轻时肯定美得不成体统。
他完全承继了皇后的相貌,但更有英气,难怪京都少女都倾慕于他,不惜当侧妃也要挤进五王爷府,自己就是一个下样。
呸,不是自己,是相爷府的凌潇潇。
她马上与身体划清界限,脑子里却有一个小人在吃吃地笑,“你敢说你就不喜欢他?别吃不到葡萄就说是酸的。”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五王爷一扭头,一对英目熠熠生辉,定住了她的双眼。
她不敢相信五王爷看着自己,愣了一下神,才慢慢收回头,藏在侧门墙边。
阴魂不散。
皇后应是看到了她,与五王爷说着话,一个侍卫跑过来,请她过去拜见皇后。
她心中一怔,提着裙裾施施然走到太后跟前,款款地行了一礼,头伏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抬起头来。”皇后虽貌美,却声音清冷严厉。
她缓缓抬起头,皇后的凤眸看着她,她匆匆瞟了一眼皇后,眼珠子不知放在哪儿更恰当。
“就算五王爷休了你,你也不应该自轻自贱去开饭铺,还亲自服侍上不了台面的商贾。”
母子同心。
她心中不满,却不敢驳嘴。
皇后叹惜一声,“你父亲也是饱读诗书的人,你也应该知书达理,有半点你妹妹的气度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不卑不亢地说,“皇后殿下,国以经济安天下,农业保障臣民的衣食,商业保障国家的繁荣,父亲在世时,常教导我,没有辅佐国君之才,当振兴经济以报效国家。”
无稽之谈。
反正死无对证,才不管了。
皇后拂袖而去。
她看着皇后的背影,暗暗地说:没文化真可怕,纯粹不读书的小女儿心思,小格局小眼界,还自以为了不起。
段家的女人自视甚高,其实毫无可取之处。她腹诽一顿后,顿觉心情愉快。
回到家,她才知,段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明面上提携五王爷,实则做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