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楚洛看着冯秋秋。
相处快半个月，他觉得他是多少有些了解这个女孩儿的。
把她比作画家，那她肯定是最容易读懂的画家了。毕竟只有她会把心里藏的东西都画进画里，就像她现在写在脸上的表情一样：木头都能读懂的难过。
可是为谁难过？楚洛不明白。这里两个方老师和她都应该是没有交情的，他自己也完好无损。
那就是……楚洛看着她手里形态各异的物件。
一支掉漆的红色钢笔，只剩半截的发卡，刻佛陀的玉片，红色的夏国结，红绿蓝三色细绳编织的手环，还有一只看起来很新的白色皮鞋。
看见编绳手环的瞬间，楚洛怔住了，“小呤的手环？”一张洋洋得意的笑脸浮现在脑海里，他记起来那是女孩儿的姐姐送的，是她16岁的生日礼物。
冯秋秋终于有了反应。
“你说的遗物，是？”楚洛觉得胸口有些闷，他很想否定直觉给他的提示。
但无论是冯秋秋湿漉漉的眼睛，还是脑海里那张沁出阳光的小脸儿，都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个遗物，真是死人的，而且阴差能很清楚的找到。
楚洛突然记起，冯秋秋对他提过遗物的事儿。
给亡去的人承载记忆。
“你可以把遗物理解为海水蒸干以后留下的海盐，”冯秋秋把这些遗物珍而重之的收起来，“我知道她们家在哪里了，去给她们的父母说一声吧。”
“怎么说？在接触你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世界，你现在一下子给他们说这些，真的好吗？”楚洛抓了下头发，
“我的意思是，他们真的会相信你吗？”
“你们人界不是有托梦的手法吗？”冯秋秋说，“我会通过这个方式，去尝试疏解他们的心结。”
楚洛沉默，点头，“可以，那你能看一下方老师的遗物吗？我……”
转眼，月沉西方。
楚洛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的方老师了。
很意外的，和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很和蔼的形象不太一样，少年单辫悬在脑后，一双黑黝黝的拳头甩得虎虎生风，只是为了…抢个馒头。
馒头还分了一半给另外一个矮他一截，但和他长得有些相似的少年。
……辗转一个小时过去了。
一百多年的记忆，楚洛只挑了一些片段来看。
“是我没教好他…我该花更多的时间……”楚洛想着方老师最后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手心抚过让他闭上了眼睛。
“节哀。”冯秋秋看着楚洛，她居然还泪眼婆娑的，明明刚刚才见的面。
楚洛一时间都搞不清楚，冯秋秋这句‘节哀’是对他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了。
“要是我们私自把方老师埋了，到时候他就一个人去了，”楚洛说，“秋秋你有办法变一下吗？把老师伪装成自然死亡。”
时光倒流似的，楚洛看见碎掉的砖瓦、形变的门框在逐渐恢复原型，防盗门从楼下飞了上来，猛地贴在了门框上。
砰——门合上了。
滋滋——客厅昏黄的灯又亮了。
“这些都是假的，”冯秋秋说，“即便环境、和方老师的身体看起来都复原了，但实际上是没有复原的，最多只能撑半个月。”
“就这样做吧，方老师他不该一个人上路。”楚洛扫了一下这个房子。
或许就五十平左右，客厅和厨房是贴在一起的，发黄的墙面上鱼鳞似的堆满了锦旗。
楚洛扶着方德伟站起来，坐在了桌边，他抬头看向冯秋秋，“走吧，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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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遗物里的记忆，连续找了个五个地址之后都落空了，房屋里的人变成了新的住户，记忆里的人已经搬家了。
楚洛也能明白。
毕竟，如果还生活在原来的环境里，你吃饭的时候会看着多余的碗筷想孩子之前坐的那个位置；回家的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会多带一袋自己不那么喜欢的零食，然后一边吃，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没多少人会习惯的。
习惯不了，那就只能搬走。
“还有最后一家了，”楚洛皱眉，“学校那个……”
“那些地缚灵已经没有记忆了，如果找不到她们的父母，那就只能……”冯秋秋抿嘴，没再接着说下去。
“直接消灭掉吗？这样也好，别想太多了，她们变成地缚灵和你也没有关系，或许，她们还会感激你让她们解脱了。”
我都说了些什么啊？她比我更懂这些，我说这个不是班门弄斧吗？楚洛有些懊恼。万一这不仅不能让她松口气，反而……
“嗯。”冯秋秋轻声说。
“还有多远？”
“马上就要到了，希望这家还在吧。”
两人刚刚在楼顶落脚，就有条影子朝他们杀来。
只是影子杀到一半，又停住了。
“楚洛？！”季延猛退，远远地看着冯秋秋，“冯秋秋，我们执法阁的人已经从昆仑山下来了，就算你在这里把我杀了也没意义的啊。”
说着，季延更是直接肌肉化了，进入他的战斗模式，“虽然你那个黑色火焰特别厉害，但我也不是软柿子，随便你拿捏的。”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你为什么在这里？”楚洛看着对方想，这昆仑山的人是不是太闲了？
季延瞪了眼楚洛，“楚洛，这件事儿既然与你无关，你现在到我这边来，我应该可以带你跑掉的。”
哪儿有人直接把计划说出来的啊？楚洛脑子里刚这么想，就听见了来自季延的传音。
“冯秋秋现在是执法阁特A级罪犯，待会儿我给你创造机会让你逃走，阴差大多数是生于阴炁、养于阴炁，而我们凡人，修得的大都是阳炁，别相信她们阴差，即便长得再漂亮。
“我们之前有个执法阁的前辈，就是信了女阴差的鬼话，最后被榨干成人棍了，有些阴差，走的吸人阳炁的路子，阳炁越重，她们越喜欢。”
要命了。楚洛看着冯秋秋想。倒不是他有阳炁要被榨干，而是想到冯秋秋有可能走这条路，他有点不舒服。
就像是你以为纯洁得是张白纸的妹妹，某天突然就抱着她男朋友的手出现在你面前了，一顿饭吃完，你一个人坐出租车离开，看着你妹和她男朋友住进旅馆。
要命，这还挺要命的。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楚洛就起鸡皮疙瘩了。如果是亲妹妹最后想想，都还能接受。
但楚洛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换成冯秋秋，他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元灵一阶的冯秋秋呆呆的，根本不知道季延对楚洛说了什么，她还在戒备对面的季延，握着楚洛的手时刻准备给他渡过去一点儿阴炁。
两个呼吸的时间，楚洛也想清楚了。谁要来追求他家冯秋秋，就得过他这关。
首先是不能被他的黑炎烧死。嗯，这是最起码的。
“准备好了吗？楚洛，我要给你创造机会了。”季延还在传音，“像冯秋秋容器这么小的阴差，搞不好哪天就要走这条路，你真的不要相信她。”
“秋秋，”楚洛摆出架势，“准备动手。”
“好！”
季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