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看着周围的人都神色如常，他知道，这些人并没有看见冯秋秋。
可为什么，就他能看见？
还有就是，这阴差感觉……楚洛走近，他知道这阴差生病了。
阴差也会生病，这是他没想到的。可是阴差生病了，又该让谁去治呢？楚洛搞不懂。
而且，治好了她会不会站起来就给他一刀？楚洛心里没底。虽然知道现在他不用担心被这女人砍死了。但是该疼的，还是得疼。
512到站了，这是从学校直接到家的班车，错过就得等十分钟后的下一班了。
楚洛走到车门前，又回头看了眼冯秋秋，她缩着身子咳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恹恹的。
司机这边也关了门，打灯走了。
楚洛走到冯秋秋面前：“你居然没死。”
“还要杀你，怎么能死。”冯秋秋把小猫轻轻放下，晃晃悠悠地要站起来，最后还是扶着铝柱才站起来了。
看着冯秋秋紧盯着自己。楚洛也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是吗，那我走了。省得你动刀。”楚洛转身准备离开，但是刚走一步，他就感觉书包被人拉住了。
“求你帮我个忙。”冯秋秋小声说，“只有你能帮我了。”
楚洛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暗火窜了出来。又要杀我，又要我帮你忙，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楚洛转身看着冯秋秋，想看看这家伙还想干什么，他以为冯秋秋会让他帮忙，带她去看医生。
结果冯秋秋指着地上蜷成一团，看着就马上要去世的猫说，“你能照顾它两天吗，我有…事儿。”
“为什么？”楚洛坐在了凳子上，“我为什么要帮你。明明你还要杀我，给我个帮你的理由。”
冯秋秋坐回了凳子上，靠着铝柱，和楚洛只有一肩之隔，“你是个好人，从生死簿上我看见——”
“好人就该帮你然后被杀？”
“不是。”
“那我没有帮你的理由，”楚洛站起来，瞥了眼冯秋秋，“我可不是你这样的烂好人。”
“烂好人？”冯秋秋不解。
又一辆512开走了，楚洛看着冯秋秋，“你难道没腿去自己看病吗？”
冯秋秋一怔，糊涂的脑袋也清醒了一些，“这不是病。”她把手贴在了楚洛手背上。
楚洛烫得触电似地抽了回来，“你这手？上次我记得还冰凉的，现在怎么。”
“我存阴炁的铜钱没拿回来，”冯秋秋摸了摸额头，“用你们人世的病症来说，我现在应该是发烧。我们地府的话，叫‘合解’。我要去我同僚那儿把我的铜钱抢回来。”
“‘合解’？”楚洛不清楚了。
“就像你们人，没了氧气，那不是只能和没氧气的现状和解了嘛。”冯秋秋笑，摆摆手，“小秋秋就交给你了，我得——”冯秋秋咬牙，攀着铝柱站了起来，“去一趟。”
即便没指名，楚洛也知道，这小秋秋就是蜷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猫。
可你也半死不活了，为什么还要去惦记一只随处可见的狸花猫呢？说到底，这只猫死了，会对你生活造成影响吗？
你还，回得来吗？楚洛看了眼冯秋秋的背影，又低头看着小猫。
阴炁容器能定生死的东西都抢，那她同僚和她的关系肯定不好。要是前面状态稍微好些都能被抢，现在这走路都摇摇晃晃地状态，是过去当沙包吗？
楚洛看着她一点点地没入了树影里，脚边的小猫突然回神，站起来对着她消失的方向一声声地唤，好像怕再也见不到她。
楚洛抱起小猫，朝着冯秋秋消失的方向赶去。
“是你让我追上去的哈。可不是我同情心泛滥。”楚洛对着怀里的小猫自说自话。
小猫也像听懂似的，舔了舔楚洛的手。
楚洛没想过，阴差可以这么快，哪怕是把虚弱写在脸上的冯秋秋，这会儿居然也能跑过一辆公交车。
楚洛赶忙拦了个出租车：“司机大哥，按我说的走。”
秃头司机一摸脑袋：“紧急公务是吧！”
说完，秃头司机一脚油门到底，黄色车灯一闪，汇入了车流之中左摇右摆，灵活闪避、超车。好像一尾逆流回家的鱼。
强大的推背感，让楚洛以为自己是个宇航员，马上要跟着司机师傅上天了。
“左，往左——”
吱——漂亮的甩尾，让楚洛差点儿把怀里的猫抛飞了。
不多时，车速下来了。
“去鬼城？”
楚洛看见内后视镜里，司机皱眉了。
“鬼城？”这个名字他没听过，哪怕有记忆以来就住在清川。
“应该是30年前了，开发鬼城的人，从公司老总到搬砖小工，全都跳楼自尽了。到今年，那边已经死了五批开发商了。”
一个急刹车。
楚洛脑袋磕在了前座上。
“就到这里了，”秃头司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只有这个地方，我们不送。”
楚洛注意到了司机嘴里的‘我们’。
“多少钱，师傅。”
“16.66吧，图个一帆风顺。”司机看着仪表盘的57元说，抹了把汗说。
下车。
是一个高架桥，风声穿洞呼啸，好像空洞的黑夜里藏了狼。
不远处是亮起灯的秋林江大桥，站在这个立交桥上看过去，可以数清楚秋林江大桥上的80盏灯，明黄色，从此岸点亮到彼岸，全桥总长400米。
楚洛想跑路了。这地方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妙。
但是等他回头，他才发现，这个地方，和城区偏得不是一丁半点。
如果市中心那一圈是星星和它的光晕，那楚洛现在站的地方，就是背景板：黑夜。
“喵——喵——”
怀里一只猫还在叫，给了楚洛不少力量，至少不是孤身一人。
……
冯秋秋落地还踉跄了两步。
让她并不意外的是：李城正在等她，斜躺在半空中，背后是一栋废墟大楼。
“你是来要这个的，对吧。”李城晃了晃手里的铜钱，咧嘴笑。
冯秋秋摆出架势，抬头看着李城，“我知道你不会直接给我，我也不想配合你玩儿什么乱七八糟的游戏。”地面一沉，后脚陷地，“打一架吧，赢了你还我；输了，我自己找个地方，‘合解’。”
“啧，”李城把攥回手心，“那你可以直接‘合解’了，不是吗？你从来没打赢过我，现在连阴炁都没了。你还怎么玩儿你的捉迷藏游戏呢？”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呢？还有，魇不是捉迷藏。”冯秋秋感觉视线在摇晃，李城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模糊。
她咬了下舌尖，强行回神。
两天后还要去接小秋秋，不能倒在这里。冯秋秋定定地看着李城。
原本斜躺在半空的李城坐了起来，“啊啊，”他扣了下耳朵，低头看着冯秋秋，“等回地府，我就告诉你的爷爷。”
“冯秋秋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被凡人搞死了！真期待那个独眼老头那张烂脸的表情啊！哈哈哈！！”
轰——
李城坠地，好像一枚燃油弹爆炸，巨大的风压把地面的小石头卷起，子弹一样飞溅。
冯秋秋知道她和人间同僚的差距很大。
但是没想过会这么大。
即便她有那半枚铜钱，她撑死了也就元灵一阶的水平，但是眼前的李城和之前的女人，都是二阶以上的人。
持有阴炁的量和质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打绝对会死。但是打又打不过，最后也是死。冯秋秋突然感觉有些乏力了。
好像跑过终点线的长跑运动员，运动员全身的力气都拿去冲线了。她都拿去充给跑来讨虐的勇气上了。
就说，平平淡淡地找个地方‘合解’多好……好累。
……
轰——
看着远处炸弹爆炸一样的响声。楚洛的脚步停了。
他知道他有些特殊，至少，比起普通人来说是这样的，一般的刀子肯定砍不断他的手。普通人之间的白刃战，他闭着眼睛打王八拳都能赢。
可是不远处正在打架的不是普通人啊！
那是一头头人形暴龙，行走的天灾。他知道，他这样即便有点儿特殊力量的，在这些堪称鬼神的个体面前，也不过是条吃草的虫子罢了，随便一戳就死了。
楚洛远远地看见，黑色的山林好像被神用手指抹了一下，顷刻间现出月下白色的土地。
楚洛估量着，那点儿土地已经有他们室内篮球场那么大了。
不过也给了他一丁点儿自信。
作为当事人，他见过这之上的力量，就是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