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冯秋秋皱眉看着门口，轻声念了句。
话毕，就抱着楚洛躲到了墙角。
嘎吱——门开了。
一束光打在了来人的头顶，像是害怕楚洛二人看不见她的脸，她将手里黑色的蕾丝边遮阳伞收了起来。
是一个女人，从上到下是一顶玫红色的宽边礼帽，一条左低右高的紫色斜裙礼服，全套金镶紫水晶的首饰。
女人摘下帽子，献出帽影下光洁的脸，“你们好，能自己从暗处走出来吗？方便些。”说罢，女人理了理手上的灰色蕾丝手套。
楚洛刚想问这人是谁，却感觉到了抱着他的手在发抖。
冯秋秋退了一步。她不明白今天怎么倒霉的事情这么多。
先不说斩阳刀断了已经回不了地府，现在又碰见了一个比她阴炁更胜的怪物。
“阳间人一般是没有阴炁的，如果碰见有阴炁的阳间人，哪怕，对方阴炁比你弱，你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跑。因为他们喜欢扮猪吃虎。”
冯秋秋记得这句话，也记得那天课上老师讲的一个又一个阴差被虐杀的惨案。
这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冯秋秋感觉自己腿软了，好像被抽掉了筋的玩偶，连站立都成问题。
她不过第一次执行任务，何德何能碰见这样人。就像刚出生在新手村，走出门就碰到副本boSS上门单挑一样。
要逃，赶紧逃，不然就算有斩阳刀也回不了地府了。冯秋秋咬牙，从左边的窗口跳了出去。
……
“啊——”
“三院的玻璃窗怎么突然爆了？”
二人跳出的窗口正对十字路口，此刻因为窗户突然炸开，有人远远的看热闹，部分人在原地指指点点地议论。
楚洛此刻完全无暇顾及这些，他抬头看见了冯秋秋光洁的脸上沁出了汗珠，还有拧在一起的眉毛。
“你不能死在她手里，”冯秋秋跳进人群，刚说完就听见身后一声暴响。
她离开的房间爆炸了，炸开的烟雾带着骤雨似的玻璃碎片和火星子飞了出来。
不少路人没来得及躲，当场挂彩。
紧接着，清川三院深处巨人苏醒似的，轰隆地响了一声。
楚洛回头，看见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存在的清川三院，此刻在撩天的灰烟中，墙面碎裂、柱体崩坏，一层层的坍塌，化作了废墟。
街边满是惊慌逃窜的人像是受惊的鹿群。
有小孩儿跪在地上，朝着一辆被砸扁的车哭喊着，殷红的血从车上流出，淌到了男孩儿膝前。
楚洛并不是个迷信的人，而且作为现代青年，他当然是相信世界上一切的现象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即便现在解释不了，那也只是科技没到位罢了。
可是，看着尘烟散开，踩在废墟和尸体上那道开着伞的靓丽身影和她脸上能沁出阳光的笑容，他第一次感到了从毛孔侵入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楚洛知道，那是比抱着他的这位阴差更麻烦的东西。只有它，绝对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是真正的恶鬼。
楚洛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好像坐上了火箭，巨大的重力压迫下，他感觉肚子里的东西要造反了。
“慢点儿…我……”
“不能慢，那个女人，我打不过，”冯秋秋又看了眼惊慌失措的人群，“而且，这里人太多了。”
说罢，冯秋秋一跳五层楼，在楼与楼之间飞速奔逃。
楚洛原本要吐了，但是从右臂淌入的一簇暖流让他缓了过来，好像给他加了一件雨衣，原本刮肉的风已经没了威胁。
“好些了？”冯秋秋踩碎一个墙角，冲到了横跨大街的另一栋楼上，“只能先给你这些了，我的阴炁不多的。”
活了十七年，报纸、新闻都没见过的东西，今天突然火山爆发似的喷了出来。
任凭谁都接受不了。
“她是谁？”楚洛偏头，看着翩跹着追过来的紫裙女人。
“来杀你的。”冯秋秋突然想起了楚洛脚上在慢慢生长的黑点，这是他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那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楚洛咬牙说：“我知道啊，因为我这脚上的东西？”他实在是找不到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了。
“不知道。”冯秋秋摇头。
不知道……楚洛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回头一看，来人太快了，像一枚离开炮膛的炮弹。
“怀里的人留下，你可以离开。”
一刻钟都没有，女人就追到了二人身侧。
冯秋秋从楼上跳下，到了一个湖边的草坝。
被冯秋秋放在草甸上的楚洛也看见了标识牌，体感上只有一刻钟，但是居然直接从市中心杀到了清离高速上。
明明这之间隔了20公里啊！楚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死在路上，也不明白这些生物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
“终于肯把人交出来了？”女人笑，收拢了伞，现出漂亮的脸蛋。
蹲在楚洛旁边的冯秋秋开始挽袖子，同时小声地对他说，“待会儿，我和她开打了，你就跑。这里不是有车在跑嘛，你去拦一个车，跑，越快越好。”
可这里是高速啊喂！楚洛在心里吐槽，但是没得选了，没有什么比逃命更优先。而且这里是直行道，应该不至于被撞翻在路上。
至于行政处罚，那也只能在活下来之后再说了。
说完悄悄话，冯秋秋站起来，挑眉一笑，“你怎么不觉得是我故意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呢？毕竟市中心人那么多。”
“呵呵，不过是一群普通人罢了。”女人勾手，手腕上碧玉珠链闪烁，“来吧，阴差小姑娘。”
楚洛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冯秋秋抖着手，把单马尾盘到了头顶。
到了现在，他终于在这个女孩儿身上找到了一点可以共鸣的地方。原来她害怕的时候也会发抖。
转眼，冯秋秋已经盘好了她的头发，又从袖口抖出了她断成两截的斩阳刀，“我说大姐，你这身阴炁的来源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嘛？不然，我同僚们来了，可就没你的好下场了。”
“呵呵，就凭你这断刀还有你这半枚铜钱的阴炁？别说留下我，要拦我都不太可能啊。”女人看着冯秋秋腰间挂的半枚铜钱，嗤笑一声。
冯秋秋前踏一步，低呵：“魇。”
楚洛终于发现这个‘魇’是个什么东西了，是一个黑色的半球，将冯秋秋和紫裙女人罩在了里面。
楚洛忍着右脚的剧痛，跑跳着进入了高速路，事情紧急，他也只能站到高速路正中拦车了。
“有病啊小子！你特么不知道高速不能拦车——”
“求大哥了，”楚洛满头大汗的拍打着窗口，“我现在需要去医院一趟，求——”
“进来吧。”男人蹙眉。
等车跑出去很远之后，楚洛再透过后车窗看那个水库的草坝，那个黑色的半球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个撑着伞站在阳光下的女人。
远远的，女人紫色长裙和黑色遮阳伞融成了一个点，不断的缩小。
楚洛心里一寒，却发现女人并没有追过来。
……
“哎呀，跑远了。”紫裙女人叹息似的说。
“活该，”冯秋秋痛快，更多是痛苦地嘲弄这个女人，她右手捂着肚子，左手拄着刀坐起来，笑出染血的牙床。
二人周围是直径大小不一的深坑，好像刚用炮弹耕过一遍。
“冯秋秋，是这个名字，没错吧？”女人回头，一双眼睛弯着，好像讨封的狐狸在笑。
“咳咳，”冯秋秋咽了下口水，腥甜，“怎么，你还敢杀我？到时候凭借我的灵魂标记，不到一周，你就会被我的同僚拿下。”她信誓旦旦。
“好啦好啦，也别这么戒备我了。我也不是过来杀你的。至于这张被你看见的脸。”女人笑着，探手到而后，轻轻一扯，收画卷似的，她的脸就被收了起来。
冯秋秋瞪圆了眼睛看着女人换脸，又一次被人间奇怪的术法震惊。
说罢，女人撑伞走了。
远远的，冯秋秋听见女人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下一次，再阻挠我们，你绝对会死。只是这次武器没带，不然……”
“还好你没带武器，不然你会死。”冯秋秋撑着膝盖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女人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