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阴阴沉沉的，似乎藏了浓浓的黑雾与漩涡。
“姐姐还真是迫不及待嫁人了。”
“少卿大人多日未曾上朝，也不知是不是春宵苦短，难以上朝？”
陈玉汝抿着唇，眼神清透雪亮，“他身为大理寺少卿，不去上朝的确是我之过，明日起，少卿大人便会上朝，皇上莫要担心了。”
这一次的谈话真是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
就在陈玉汝抬脚踏出御花园的那一刻，只听皇上扔出了这么一句话，
“姐姐可还记得惠敏皇太后临终所言，如今因为一己之私情难自己，你可还记得自己姓陈。”
陈氏，一个夹缝在浊世苟延残喘的年代。
陈氏，一个为人所耻笑的姓氏。
她特地回眸，抿了抿唇，“陛下，我是陈氏女，但终究是一介女子，这么多年辅政已然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刻，也该归政。再说了，我这辈子没什么大的志向，只不过想和自己欢喜的郎君，共度云卷云舒，闲庭散步罢了。陛下又何苦？”
年轻帝王终于按耐不住了，按了按额角横跳的青筋，压着火气，
“姐姐难道喜欢燕青？”
那人轻笑一声，“陛下也知道，公主府养了燕青十载光阴，他是我养大的，他的婚姻大事终究是能落在我的身上，谁也不能夺走。”
“陛下的忧虑我清楚得很，先前以身为陛下赢得国公府的支持，谁料陛下没把握好时机，让谢家郎君夺了先，这原也无可厚非，谢家郎君毕竟年长，才华灌满，又岂是陛下堪堪及冠的少年帝王可以相较的，只不过我为陛下做到如斯地步，自认为能够对得起惠敏皇太后的所托之事。直到今天，我不过是想嫁个自己欢喜的郎君罢了，就算我的未来夫婿于陛下大计不利，陈玉汝今日也绝不会罢手就是了！”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哪怕未来与陛下兵戎相见，我对他之心也不会更改。”
陈章文眸间窜着火苗，手指隐隐攥紧，看着一身华服的少女出了御书房，手下的动作不轻，御书房中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陈玉汝顿了顿，径直又向宫外走去。
一步步，踏的是坚定与轻松，
红墙中的风云，已然成为过往。
陆公公有些欲言又止，想要叫住陈玉汝，又觉得不该叫住长公主，长公主的确这么多年鞠躬尽瘁，为陈朝江山付出太多，如今想要脱身，也是情理之中。
陈玉汝刚出了宫门，一道雪青色衣袍的郎君立于门前，他扯着嘴角，朝着她走了过来，咬着牙低声笑着温柔道，“我的长公主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话，听的人心痒难耐，即刻想带着你回云州了。”
她嗔怪了一眼燕青，谁料这人竟然在大街上亲她，缠绵悱恻，让人的骨头都酥麻了，
他低低笑着，“凌枫的事情，我便不怨你了，只是下不为例。”
“年底才大婚，有些难耐。”
陈玉汝抬眼斜睨他，“我可是长公主，若是不能让我满意，谁爱嫁谁嫁！”
“那是自然。”
燕青跟她一同走回了公主府，低声道，“想亲。”
陈玉汝红着脸，推了一把他，谁料耐不住他的狗脾气。
——
秦淮河畔，画舫如织。
谢辞令瞥着已经醉的不行的谢予，清凌的眸子掠过无奈，这丫头真是酒量不行，还非得喝。
兰花酿入口绵甜，后劲却极大，纵使她有武功在身，这身子也撑不住就是了。
常人怕是要三日后才能醒来，她明日正午便能醒来。
郎君在途中折了一枝海棠枝，姿态慵懒的放在手中把玩。
他看着外面的浓浓夜色，文德桥畔的新院与旧院的交界处，夜夜笙歌，繁华不似人间景。
青灯在外面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听说今日皇上把御书房砸了，长公主殿下已经对外宣布不再摄政。”
他缓缓点头，又问，“你平时是怎么看小姐的，让她在卧房中好生歇着，不要再跑到世博园来。”
说到此处，他心底的恼意越来越明显，
这小孩，都多大人了，还跟他一起睡，成何体统。
家里那个老头儿还非常乐见其成。
青灯道，“公子，这件事儿不是奴婢说什么就行的，小姐的动作奴婢向来不敢拦，小姐毕竟是小姐。”
谢辞令冷哼一声，倏然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他的衣裳，让他呼吸陡然一窒，腰身上也缠上了一双手，
“谢予！”
青年的眉梢染上怒意，青灯隐隐憋着笑，识趣的退了下去。
许是饮了酒，她的眉目此刻非常明晰，秋水明媚，清波潋滟，让人险些认不出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锢住了她的两双做乱的手。
刻意板着脸，“你如今倒是放肆。”
“哥哥，抱我，看星星。”
谢辞令没拒绝，将她缓缓拢入怀中，拨开帘子。
今夜望舒正好，但却没什么星星，似乎是看不成了，
她嗓音似乎低低的，“哥，今天晚上我跟你睡。”
身上那人似乎僵直了，又轻嗤一声，转而间又不说话了。
“跟着陈家丫头学的愈发坏了。”
谢予就跟挂在谢辞令身上一般，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下次醒来，在谢府的世博园中。
她神清气爽的坐了起来，青灯赶忙撩帘进来，啧了一声，“小姐昨日睡着了，喝酒可真真误事。”
谢予砸吧砸吧嘴，可不就是，要是按着她的性子，不摸到他就不罢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