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换了一盏热茶上来。
“殿下，是不是着凉了？喝点热茶休息一会儿吧，您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了。”
裴渊喝了一口热茶，闭目养神。
桌子上放的是厚厚一摞卷宗，上面全是人名。
有不少人的名字下面都用红笔做了标记。
金宝一边收拾卷宗，一边念叨：“陆家军有十万人呢。
虽然当时留守凉州的只有五万人，其余人都分散在其他州府。
但要从这十万人的名单里一一把活着的人找出来，再去调查找出人来。
需要花费的时间太多了，殿下也别急着这一朝一夕的，您身子还没养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裴渊抬手捏了捏鼻梁，一言不发。
金宝看着自家殿下眼下浓重的青影，心里一阵难受。
殿下这三年来过得太苦了，身上的毒一直没完全清除，身体比原来差了不少，偶尔还会吐血。
而且殿下的失眠之症更加严重了，纵然有小沈大人留下的安神荷包方子，也没有用。
随着小沈大人的去世，那仿佛失去了作用一般。
殿下几乎夜夜难以安眠。
睡不好，身子也不好，殿下性情也越发喜怒无常。
金宝想起三年前殿下刚醒过来的疯魔样子，鼻子忍不住一酸。
若不是他拿出玉妃娘娘临终前留下的遗书，殿下只怕当时就要随着小沈大人去了。
“想什么呢？”裴渊淡淡看过来。
金宝一凛，压下眼底的酸涩，笑着翻出一份折子。
“今儿下午殿下不在，这是周副统领送过来的，说是开了春飞鹰卫需要加人的职位。
殿下您看看，若是没有问题，他们就张贴告示出去了。”
裴渊接过折子扫了一眼。
上面写了四五个飞鹰卫空缺的职位。
每个职位后面都写了任职要求，最醒目的一点是后面写着男女均可。
他看过后将折子递给金宝，“让他们看着办吧，文书和账房找几个心细的女孩子。”
金宝点头记下，笑着道：“殿下向陛下据理力争了一年多，陛下终于同意女子也可以出来做事了。
虽然现在各部招收的女官数量都不多，也都是一些品级低的小官。
但这已经是开了历史的先河了，毕竟也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向小沈大人那么才华洋溢......”
话一出口，金宝心里一咯噔，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殿下这一年多情绪才有所好转，所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小沈大人。
他怎么就说秃噜嘴了呢。
“殿下，奴才......”
裴渊抬手打断他的话，眼睑低垂，看不清他的神情。
片刻，他倏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你退下吧，我去看看王妃，今晚不回城了。”
金宝看着自家殿下略带踉跄的身影，心中难受至极。
三年了，殿下还是没能走出来。
如果小沈大人还在，殿下该有多幸福啊。
------
南越国清凉山庄。
沈初面色沉重地将小苹果和小土豆叫到跟前来。
“你们俩站好。”
察觉到娘亲神色不对，两个小家伙哒哒哒跑过来，排排站好。
小苹果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娘亲，是不是我们说的不对？”
沈初板着脸道：“你们想知道爹爹的状况，为什么不来问我，要去问别人？
别人说你们爹爹不好，你们就相信啊？”
小苹果一脸委屈，“燚叔叔不是别人。”
小土豆扯了扯她的衣裳，“快别说了。”
娘亲脸都黑成这样了，还敢说话。
沈初一脸严肃，“为什么你们不来问我？”
小苹果和小土豆对视一眼。
沈初冷哼一声，“我数到三，说实话，一，二....”
小土豆低声道：“我问过你爹爹的事，娘亲你好伤心，还偷偷掉了眼泪。
我们不想让娘亲伤心，所以就不敢再问了。”
沈初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她恍然想起两个孩子在半年前，确实问过她爹爹的问题。
他们问的是：“别人都有爹爹，我们的爹爹去哪里了？”
她当时回答的是：“你们的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天夜里，她想起和裴渊的种种过往，造化弄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想到让小土豆看到了，还记在了心里。
沈初一时间心里五味繁杂。
小土豆接着说：“我听师祖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死了的意思，所以一直以为我们的爹爹死了。
后来燚叔叔说他没死，还娶了别的新娘子，有了别的孩子。
娘，爹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小土豆捏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沈初，黝黑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
小苹果同样也充满希望地看着沈初。
沈初心中一痛，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孩子们大了，他们是需要爹爹的。
这个认知让她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她上前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分别亲了亲他们柔软的小脸蛋。
“爹爹不是抛弃娘亲，不要你们，他只是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相信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小苹果大声道：“那我们可以去找爹爹啊，娘亲，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仿佛有跟针扎进心口一般，又疼又闷，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苹果。
小土豆十分敏感，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
“我们不可以去找他，对不对？”
沈初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舍得残忍地掐灭两个孩子眼底的希冀。
“谁说不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娘亲也不知道爹爹在哪里。
我们这次出去，娘亲办完事情，就可以带你们去找爹爹了。”
小土豆和小苹果同时双眼一亮，脸上都露出了欢呼雀跃的神色。
小苹果兴奋地搂着沈初的脖子，兴奋地问：“爹爹，娘亲会喜欢我们吗？”
沈初抬手点了点她挺俏的小鼻子。
“当然会啊，小苹果这么可爱，小土豆这么聪明，爹爹肯定会喜欢你们。
你们的名字由来也和爹爹有关系啊，小土豆你的名字就是因为爹爹最爱切土豆丝，所以给你起名叫土豆啊。”
“那我呢？我的名字和爹爹有什么关系?”
小苹果满脸期盼地看着沈初。
“我知道了，因为爹爹还吃苹果对不对？”
沈初微微一顿，想起两个孩子名字的由来，不由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