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没脸
沈长宁一向温和宽厚，这还是她头一次干脆利落地收拾下人。
虽然她是关起门来审的佩兰，但府里的丫头、婆子哪个不爱打听消息，不到两柱香的时间，沈长宁严厉处理佩兰的事情就传开了。
府里的下人也好，澹宁居里的丫头、婆子也好，都是大吃一惊。
“四姑娘平日里瞧着温温和和的，解决起人来，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颇有几分掌家娘子雷厉风行的气势呢！”
“那可不是！佩兰在四姑娘身边伺候了一年就被四姑娘亲自提成了一等丫鬟，这么多年，四姑娘对佩兰可好着呢！这次，佩兰这个小妮子，竟做出这等背主的事儿，四姑娘当然寒心了！”
“不过……佩兰毕竟在府里当差多年，四姑娘仅仅因为佩兰偷拿了金镯子就将她发卖了，会不会罚得有些太重了？”
都是当奴婢伺候主人家的，主人家若是太严苛了，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然就有人觉得沈长宁太狠心了。
府里的人议论纷纷，很快，这事儿就传到了董氏的耳朵里。
董氏是庆南伯沈之煌的嫡妻，是正正经经的庆南伯夫人，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谭老夫人都交由她来打理。
虽说佩兰是澹宁居的人，但，发卖奴才这样的事情，沈长宁一个招呼也跟她不打，就自己解决了，董氏觉得自己手里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更何况，在这庆南伯府里，明明最受老夫人喜爱的是他们大房。老夫人最喜欢的孙女，也是她的女儿，庆南伯府的三姑娘沈长安。但，自从前几日，四丫头救了裕国公夫人之后，老夫人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她却隐隐感觉到老夫人对四丫头的态度好像渐渐变了。
老夫人好像在暗中细细观察着四丫头，像是要看看她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整个庆南伯府就这么大，所拥有的机会本就有限。
若是老夫人当真觉得四丫头出众，往后能留给她安儿的机会和机遇可不就要无端端分出去一些了么？
这可不行！
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儿女所打算的。
董氏脸色不好：“这个四丫头，如今可是愈发不让人省心了！发卖奴婢的事儿，也不和我商量一声。这件事，老夫人知道了么？”
“夫人都听说了，想来老夫人应该知道了吧……”董氏的陪嫁，常姑姑回答说。
董氏又问：“老夫人那边说什么了？”
常姑姑摇头：“还没消息呢，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怎么想的。”
“……”
董氏右手捻了捻拇指和食指，思忖片刻，起身说：“走，去一趟慈安居。”
她得亲自过去一趟，也好弄明白老夫人如今究竟对待四丫头是个什么态度！
董氏到慈安居的时候，谭老夫人正由秦婆子伺候着喝茶。
董氏扫了一眼，谭老夫人身旁的矮桌上，摆着好几盘她爱吃的点心，那几个青花瓷盘底下，好像压着一个明黄的帖子。
董氏立马就问：“母亲，我怎么不知道谁家姑娘给咱们送来了帖子？可惜了，安儿和迟哥儿都还在他们江南的外祖那儿，一时半会回不来，倒叫别人白跑一趟了。”
也不怪董氏这样说，大梁民风开放，女子虽也能时常出门参加各种诗会雅集，却也不能不受邀请自己找上门去，怎么也得收了帖子、得了邀请，才能参加。
在这庆南伯府里，平日里也就只有她的安儿才能够偶尔收到几封官家小姐们送来的帖子了。
只不过——
谭老夫人听到董氏的话，不仅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相反，还抬起手来试图用宽大的袖子将那帖子给遮起来。
董氏的脸一下就黑了。
帖子竟然不是给她的安儿，是给四丫头沈长宁的？！！
本来嘛，旁人下了帖子究竟要请谁，都是旁人说了算。但，谁让董氏问也不问就心态良好地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该惦念着她的姑娘呢？
这不，自己没脸了吧！
谭老夫人清咳两声，只问她说：“什么事啊？”
“啊，哦！”董氏这才收敛神色，脸上挤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笑容出来，“母亲，澹宁居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吧……”
一来慈安居就受了“打击”，董氏当然要替自己和他们大房找回场子了！
董氏虽一言一语都说澹宁居的事儿，的确应该由沈长宁自己做主，但，董氏却皱着眉头、语气深深，特地在谭老夫人耳边强调。
“……未出阁的姑娘学着管事的确是好的，但，四丫头天不亮就带人在外面侯着，佩兰才刚拿到金镯子就被人给捆了。虽说佩兰的确有错，可四丫头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不就是一只金镯子么？庆南伯府虽然落魄了，也不至于为了一只金镯子如此大动干戈吧？”
董氏又说：“佩兰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四丫头是故意设局、引她入瓮。虽说在主人家身边伺候理应忠心耿耿，但，到底是在府里伺候了十几年的丫头了，好好的，何必这样糟践人，刻意试探？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儿，往后，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是不是人人都要自危了？谁知道哪一天他们的哪件差事就是挖好了坑，等他们往下跳呢？”
董氏越说越激动：“母亲！您可想想啊，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府里的下人谁不是成日提心吊胆的？那他们还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么？而且，这事儿若是传到外面去，京城里的人还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府上的姑娘待人严苛、品性不好，整个庆南伯府都跟着受人非议呢！”
董氏哗啦啦说了一大通，虽没想着母亲一定会狠狠责罚四丫头，但也相信母亲一定会念及庆南伯府的声誉，将四丫头叫过来好好数落一番，再让她回到澹宁居好好反省几日。
可她没想到，谭老夫人只是将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放回了青花瓷盘里，声音里明显透出了几分不满。
“行了！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一个背主的奴婢，卖了也就卖了。府里也多年没有这样严厉处理做事懈怠还有二心的下人了，四丫头这次也算是杀鸡儆猴，叫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当差，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