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深远，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天道之力，还没有被邪气侵蚀。
他透过人群远远的看着陆修说：“我曾经拥有这世上最好的弟子，可我最终就连这么一个弟子都没能护住，让他...却无计可施。”
“让他如何？”陆修看着于言真人喃喃道。
他的声音极轻，但他相信于言真人听到了，回应他的是另一句长长的叹息。
于言真人再次看了陆修一眼，然后别过头去重新对众人说：“这三人原本是我手下的长老。是我被邪气侵蚀维持不住大阵才叫他们流离失所。
也是我的过失，这么多年都没有教导好手下的人，让崖山山门的风气每况愈下，直到烂的发臭。
是我让他们养成了这样自私自利的性子，没有为天下苍生做出一点贡献。
但我还是想为他们求求情，他们也是被如今肆虐的邪气影响才做下这等蠢事，我会将他们带走以后严加看管直到邪气消失。”
太素山弟子为他一字字情真意切的道歉忏悔所打动，却不愿意将害的自己山门这么惨的三个罪魁祸首放走。
但于言真人乃是当世强者，他想要做的事情又不是他们这些小弟子能干涉的。
一声声“师父”响起，是不甘心的弟子们在呼唤烈阳真人。
“师父！不能放他们离开！”
“明珠师姐现在还在山上躺着生死不知！”
“镇子也被毁的一干二净！”
可最终烈阳真人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作罢。
他很少这样不顾弟子们的心意执意做某件事，但一旦下定决心了这件事就再也没什么更改的余地。
太素山的弟子们包括陆修在内都觉得心中憋闷，能理解师父的决定是一回事，心中一口恶气出不来是另一回事。
于言真人冲烈阳真人灿烂的笑了笑，他们之间总是这样，不用说的太多，朋友的情义却不会淡。
两人隔得很远聊天，于言真人这才有机会提起两人曾经的美好时光。
他们是半大小子的时候也曾血气方刚，也曾为了追杀仇人远赴万里，哪里会像今天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烈阳真人也很感慨，回忆起曾经和于言四处惩奸除恶的事迹忍不住发笑：“那是我也做了不少蠢事，幸好有你陪在我身边。”
回忆往昔总是开心的，但再开心的时光也会有尽头。
“我这些年实在太忙，渐渐的与你生疏不少，要是我能早点...”
于言真人打断他的话：“这怎么能怪你，当初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分道扬镳那一刻也许就注定了今天。”
二人原本很开心，直到回忆起分别那天，那天他们究竟说了什么烈阳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两人都满怀着各自的期待和对对方的祝福。
他自那以后过的很好，虽然辛苦但看着山门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壮大。
自己捡回来的小子们从满地乱摔长到二十来岁有自己的人生，那样的成就感是于言真人无法理解的。
他看着烈阳滔滔不绝讲述自己开山立派后的事情，突然觉得心口憋闷的厉害。
他猛地弯下腰，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其中邪气满满但用眼睛都看的出来。
他的心魔正是在那时就扎下了根，源于几十年前选错了路。
那不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相反为了这个选择几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后悔中度过。
“我在大门派中修炼，争抢资源，抵抗同门长老的倾轧。”
这样的日子过的飞快，快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也早就陷在这泥潭中，进不得退不得了。
与此同时烈阳在选定落脚的风水宝地，在救死扶伤，在养育自己的第一个弟子。
“我也后悔自己终于在成为了一峰长老直至成为掌门，收了那般好的弟子后又没有坚持下去。”
坐上掌门宝座这件事就已经耗光了他的全部心力，他在顶端看到的风景不见多美。
崖山的所有腌臜事和无能为力却都暴露无遗。
他面对弟子们说世家不再提供灵草灵药的消息心力交瘁。
面对长老们对自己大徒弟意有所指的阴阳怪气时假作不知。
最终没有走完自己一开始选定的那条路。
那段时间烈阳的大弟子刚刚学成下山，烈阳努力几十载后他的道法和意念有了传承人。
烈阳问心无愧的几十年他日夜都在受折磨。
“我如今入了邪，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对我来说是，对崖山来说也未尝不是。”
烈阳听到这忍不住说：“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后悔，你我都还有大把时光。”
这句话确实鼓励到了于言真人：“我后悔当初选了这条路，却不后悔将崖山弄的分崩离析！”
实力如他这般的修仙者都对崖山的现状感到绝望，或许倒台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们离了那片是非之地才能飞的更高更远。”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弟子俞文舟，便更加不后悔了。
这里分明不是谈话的地方，但两人却聊的投机。
山下的修士们灰头土脸的慢慢散去，太素山的弟子望着满目疮痍的家园颓然沉默。
烈阳和于言两人本以为能聊到地老天荒，可太多年没见了，说完了彼此的经历后便相顾无言。
于言真人沉默半晌先道了保重，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好，说什么对如今的场面都于事无补。
烈阳真人也道了声保重：“你也不用太过悲观，不是我自夸，但我觉得我的弟子有一天能封印邪神！”
“届时天下会重回一片清明，你的邪气也会消失，重头再来罢了。”
于言点点头并不否认：“重头再来罢了。”
只是他说这话时眼神看向远方，不是对自己说，更像是对遥远处的谁说的。
“我等着你们封印邪神。”于言重新露出笑容指了指陆修：“烈阳，你有个好弟子。”
烈阳真人不置可否，目送老友转身离开。
那三个崖山长老被灵力扯着跟在于言真人身后面如死灰。
口中还在不甘心的小声叫嚷：“我们做错了什么！物竞天择！弱小的山门被抢夺有什么好说的？”
变故就在这瞬间发生，长老的话音还未落下，以他自身为中心突然冒出一阵旋转着的符文。
饶是烈阳真人和于言真人这样见识颇多的老牌修士都没见过这样的符文。
甚至连其中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都查探不出，探入的灵力像是泼进大海的水，顷刻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长老也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
一个我字刚出口，他的的脸色就骤然一变，双手死死的按住心口。
他口中大口大口的喘息，不过三五息之间面皮就涨的发紫。
身边的于言和烈阳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长老又过了三五息后嗝的一声两眼一翻就死透了。
他的尸身还被灵力线牵着，却已经没有人为他维持身型，于是就这么软趴趴的向地面掉去，再被灵力栓在空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