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期末考,今年的寒假特别晚,微凉的风都带来了初春的气息,学校小道上曾零落得一干二净的树也开始慢慢焕发生机。零迹的伤也终于完全好了。
慕汐在校服里加了一件毛衣。虽说已入春,但未褪去的寒气仍在肆意侵蚀着人们。慕汐将双手合拢放在嘴边轻轻呵了一口气。
平静的上学之路并没有持续很久,轻游未突然出现,将慕汐拦在了楼梯口。
“慕汐,零迹大人的伤已经好了。你没理由再缠着他了吧。”
“好。”轻游未似乎没想到慕汐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的真的?”
慕汐轻轻一勾唇:“你带我去见元老院的人,我就答应你。”
“真的?!”轻游未几乎是欣喜若狂,她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好的交易,不管哪一条都正合她意。
“嗯。”慕汐轻轻应道,对于轻游未的反应并无过多言语。零迹的债她也算还清了,接下来该处理自己的事了。
“现在走吗?”
看着轻游未迫不及待的样子,慕汐只心想又要逃课了。
“慕汐你早该这么自觉了。”一路上,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什么,轻游未竟心平气和地与慕汐说起了话,“你跟零迹大人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就算零迹大人喜欢你,他的母亲,族里面的长老们都是不可能同意的。纯血种是绝对不可能和人类结合的。”
慕汐没再理她。
元老院近在眼前,没想到竟只是一座奢华的别馆。周边都有身着黑色西装的保安警惕着危险,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血族还是人族。不过在轻游未的带领下二人顺利进入了大门。
轻游未还在不停地说话:“只有我是最适合零迹大人的。因为我是血族里血纯度最高的公主了。”
“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了。”慕汐自始至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是真的毫不在意。
二人上了楼,朝着楼道尽头走去。
“慕汐,那是你的真心话吗。”轻游未吃惊地瞪大了眼。
前方是一扇微微掩着的门,慕汐没有多余的时间回答轻游未,她伸手,轻轻推开。
藤长正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地看着文件,对于没有预兆地开门十分不满。猛一抬头,看到眼前人以为自己白日做梦了。
“未大人?你这是……”藤长突然有些理不清状况了。前段日子毁了他花三年心血逃走的人竟然又羊入虎口了。
“是她说想来见你。”轻游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既然我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说完,轻游未便离开了。
“那么……”藤长正了正坐姿,饶有兴趣地开口,“既然你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又回来干什么。”
……
午后的第一节课,整个教室昏昏欲睡。零迹却盯了慕汐的空座许久。
“连轻游未都没回来。”零迹皱眉道,隐隐感到什么。
“回来了。”零迹话音刚落,西城奕便提醒了他,轻游未正从后门进来。零迹回头,却碰到轻游未躲闪的眼。
零迹警觉,在轻游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问道:“慕汐呢。”
轻游未全身一震,抬头看了看正在黑板上书写的老师,颤抖开口:“她去元老院了……”感到零迹的目光瞬间迸发出寒意,轻游未身体止不住颤抖,伸手扶了扶桌角,慌忙补了一句,“是她拜托我……”
还没等轻游未说完,零迹猛地起身,不顾老师惊讶的眼神,径直从教室后门离开。
轻游未颤抖着瘫软在座椅上,心有余悸。西城奕单手扶额,面色无奈。但如今零迹身体已无恙,他也不必担心。
郑昊又闲不住了:“我靠,迹哥是真叼啊。你看看老黄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
老黄是他们的英语老师,零迹走了她没法找人算账,气出不去,正好有个人不长眼撞上来。
于是老黄一个粉笔头砸过来:“郑昊,上课呢!你唧唧歪歪什么!”
无辜的郑昊:“……”呜呜呜。
而此刻元老院中,慕汐与藤长正对峙着。
“我有事要问你。”慕汐开门见山,“你们想找的戒指,究竟是什么。”
藤长微眯着眼看着慕汐,带着些许钦佩的语气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你一个人到这里来,不害怕吗。”
“这里有封印。”慕汐无所谓,反而微微勾了勾唇,“没什么好怕的。”
“有意思。”藤长放声笑了出来,“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零迹的眼中为什么能容下你。但是……”藤长语调猛地一转,言语中瞬间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你毁了我三年的心血!我凭什么,还要告诉你这种事情?!”
慕汐脸上的微笑没有褪下去,她看着藤长反而轻轻笑出声来:“这样好吗?没了我,说不定你们苦心想要的戒指,永远都找不到。”
“你!”藤长伪装的笑面在一瞬间瓦解,过了一会,只得妥协,“是上一任血族王的一枚戒指,有关情报说跟你有关。”
“血族王族的戒指?”慕汐有些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时我们以为你是那位大人的血脉。可是一接触你就知道了,你根本没有分毫血族的血统。”
“那枚戒指长什么样子?”慕汐正色起来,搜索了一下相关记忆,却什么都没找到,急忙问了下去。
“是红色的……”
“啪!“藤长话说到一半被突如其来门的撞破声生生打断。
“零迹?”慕汐有些吃惊看着直直朝自己走来的零迹,他停在藤长面前冷冷道:“我警告过你了吧?不要对她做什么。”说罢,零迹一把抓起慕汐的手腕,将她带出了元老院。
“零迹!”慕汐一路上都在叫着零迹的名字,试图挣脱零迹大力的钳制,却徒劳无功。零迹只自顾自走在前面,不曾理会慕汐。
无计可施的慕汐抓起了零迹拉着她的手,对准手臂咬了下去。
零迹这才将她放开,却是将她的手狠狠甩下。
慕汐轻轻揉了揉被零迹抓得血红的的手腕,不满地瞪着他。
“你有没有脑子?还敢自己找去元老院?”沉默了许久的零迹终于爆发出来,对着慕汐大声斥责道。
“你干什么!我正好问他关键的问题!”二人之间的战争导火索一触即发。
“你不会找我?”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好不容易进去了,你又把我拉出来!”
这回零迹倒是被这句话堵了满口:“我不是说过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这个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类能解决的。”
“你的伤已经好了,我欠你的我也还完了。以后各顾各的不好吗?” 就差一步,离真相就差一步,却生生被零迹打断。慕汐气得要命,出口的话乱七八糟混作一团,都忘了要去大脑上过一过。
这样的话像细针一般蛰地人生疼。
“你还真是绝情。”零迹怒极的时候反而是冷静的,可当他整个人真真沉寂下来,浑身上下都凝满了霜,让人害怕到不敢靠近。
但现在的慕汐不是人。
轻游未在来元老院路上说的话话此刻不合时宜地在她脑里一字一句蹦出来,无比清晰,火上浇油一般。刚才压得多深,现在就要一并还给当事人。
“你要是有这种闲情,还不如专心处理一下你身边的女人。”慕汐根本不怵他,送了他一个白眼以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零迹:“……”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年纪的女人,当她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归为争风吃醋的这件事情上跟男人较真起来,男人绝对是毫无招架之力的,甚至可能连一句话都讲不出。
就连零迹都不例外。
……
“零迹大人!”零迹回到教室正好是下课时间,轻游未大声喊了出来,慌忙朝他跑去。
“我问你。”零迹冷冷地看着她,轻游未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你对慕汐说了什么。”虽然毫无招架之力,但是零迹还是会思考的,他仔细想了想慕汐的话,觉得很有深意。慕汐从来不会无故提到无关的事,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我……”轻游未显得有些慌乱,继而急忙否认,“没有!”
零迹微微眯起了眼,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轻游未的神色:“虽说元老院有些阴谋,但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抓慕汐。上次是你干的吧?”
轻游未被问得毛骨悚然,忙低头辩解道:“我只是看不惯她总是缠着你!她只是一个低贱的人类……”
零迹冷冷开口打断道:“与你无关。”
轻游未紧紧咬住嘴唇,却仍无法阻止眼眶变红,眼泪眼看就要滑落:“就算跟我无关,可是微夜大人,那些长老们都是不会认同身为人类的慕汐的!”
“我跟慕汐之间凭什么要他们来认同?”零迹讽笑道,“而且你一口一个低贱,你以为你有多高贵?血族能有多高贵?”
“我!”轻游未咬着唇说不出话来,泪水终于忍不住掉落,如同碎落的珍珠令无数人心疼,但那些人里不包括零迹。
路过的人看到这里一个小姑娘哭得我见犹怜的,都纷纷不忍地看过来,猜测发生了什么。
不过零迹显然不懂怜香惜玉,也不在乎别人的眼色,他给轻游未发了最后通牒:“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动慕汐,不然我也不会顾及轻游家的脸面。”
轻游未脸色惨白。
……
慕汐干脆就不来学校了。好不容易逃一次课,又回去多可惜。慕汐心里想着,便回了家,也不管留在教室里的东西了。
她仔细想了想藤长说的话,并不是完全被零迹打断,之前说的话也稍微有些价值。至少她知道了戒指是红色。慕汐泡了杯咖啡,最近的睡眠并不是很好,才是下午,她微微有了些倦意。她再次细细搜寻了一下之前的记忆,老人确实从未向她提过戒指的事。而且这是血族王的一枚戒指,为什么会扯到她身上。
如果非要跟她有点关系,那应该是跟她被收养之前的记忆有关,可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老人只寥寥讲述了有关她父亲的事情。
“那时你还小,你父亲把你交付我给我,叫我照顾你,说时间到了他就会来接你。”可是,父亲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自己的银行卡里每个月会按时多出一笔钱,多得她根本用不完。慕汐曾几次三番试图查找出钱的来源,却始终未果,这笔钱就好像凭空多出来的。她也曾无数次想找到父亲的踪迹,可这人也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毫无头绪。
慕汐无奈抿了一口咖啡,细微的涩味通过味蕾遍布整个身体。
猛地记起,她最后一次去医院看老人的时候,老人提到过很奇怪的话。
“如果奶奶回不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整理一下家里,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房子也是你的。你乖乖等你父亲回来。”那时的慕汐只考虑如何让老人好起来,只单纯地认为那是老人预感自己时日无多的托词。此时细细想来,似别有深意。
慕汐急急放下咖啡,首先去了老人的房间。
老人的房间并不冷清。自从老人离开后,每次慕汐想老人了,便拿了枕头来这房里睡。就好像昔人还在时,做了噩梦的时候,她就过来和奶奶一起睡。平日里,慕汐也不忘时常打扫整理老人的房间,然后对着房里的东西,一出神便是大半日,回过神来感到两颊已干涸的泪迹。
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戒指,或者奇怪的东西。
如果说不在老人的房间,又能在哪呢?
慕汐把整个房子能够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却始终徒劳无功。慕汐皱眉,有些倦意地理了理鬓发。如果慕汐的第六感没错,那戒指也应该是老人藏的。而能藏的地方,应该是老人的思维里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莫非是!慕汐突然悟了,她跑到客厅看向电视机边上的神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正坐在里面俯瞰众生,那是老人以前每天早晨都会拜的。
慕汐小心翼翼打开柜门,心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咬牙就把菩萨给端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菩萨和她的莲花宝座竟然是可以分开的。而一抹红色正静静躺在莲花宝座里,泛着幽幽的光。
戒指!慕汐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将戒指轻轻取出来。
整个戒指仿佛是用红宝石打造的,就连慕汐这样的门外汉也能稍稍看得出来这宝石的珍稀度,这个色泽就仿佛是用血生生染红的,就算被搁置了许久,岁月仍掩不去它的光泽。在宝石中间栩栩如生地包裹着一只……鸟?准确地说应该是类似鹰的鸟类。慕汐从没见过这样的鸟,它的羽毛最外面一层是大红色,而越靠近身体部分的羽毛是金色的,就像浑身燃起了熊熊烈火。
慕汐的心强烈地敲打着,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