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晚慕汐都没有合眼,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愤怒到之后的麻木,而她的肩膀也麻木到毫无知觉了。她想拿过不远处放着的书来看,却无法动弹一步,最后她朝天花板无力翻了个白眼,又深深叹了口气。
零迹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之前的一场战斗耗尽了他所有力气,而在慕汐的肩上竟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次,完全没有去顾及身边的风吹草动。以至于后来他突然惊醒,引起了很大的动静。正在认真发呆的慕汐被他吓了一跳,不满地盯着他。零迹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惺忪,取而代之的竟是充满戒备的寒意,周身散着警惕的气息。
慕汐动了动完全麻木的左肩,缓缓站起来。不料,一整晚保持同一个姿势导致她的腿也没了力气,身子软软的就要倒下去。零迹急急起身扶住她。
“你……”零迹开口,嗓音有些生涩,“没事吧?”
没事才怪,慕汐狠狠瞪了零迹一眼,继而打开他的手,站稳了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不再去看零迹。
“……”零迹这才回忆起了昨晚他是靠着慕汐的肩膀的睡过去的,看着慕汐一副全然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他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正好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打针了。”
慕汐的眼皮动了动,懒洋洋靠在了沙发上,事不关己。零迹无奈躺到了床上,由着护士扎针。然而这护士双眼只死死盯牢了零迹,眼中泛着片片红心,而零迹只淡淡垂下了眼,低头看着被子不知在想什么。慕汐不经意转眼瞥到,实在看不下去:“姐姐你扎错地方了。”
“呀!”护士姐姐收回爱慕的眼神,“对不起对不起。”急急忙忙扎完了针又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祸水。”慕汐嫌弃地摇摇头,小声道。
零迹却是灵敏地捕捉到了,他皱了皱眉:“你说什么东西。”
慕汐却是不理他了,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零迹一口气被憋在了胸口,又因为打着吊针动弹不得,只得默默垂了垂眼,竟有些委屈的意味。
两人再不说话,病房只偶尔传来唰唰的翻书声。零迹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似陷入各自的世界,再无交集。零迹再次抬起头,却看到慕汐靠着沙发浅浅睡去了。正好瓶罐已空,他按铃叫来了护士。护士踢踢踏踏进来,零迹不动声色皱了皱眉,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她小声些。
获得了自由之后,零迹又半靠在床背上许久,突然坐起来,走向慕汐。慕汐轻浅的呼吸声在临近了才能听得清晰,同时也在传递着她的疲累。心头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愧疚,零迹突然俯身,小心翼翼将她抱起,然后放到身后的床上。
门口的阎怔怔地看着这样动作的老大,又看到他轻轻在床沿坐下,心中惊骇无比。他曾以为“温柔”这个词是永远不会和老大搭边的,可是此刻的零迹,看起来竟是那样的柔和。
零迹盯了慕汐许久,不由自主将她微微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而后不经意瞟到她红润微闭的唇,饱满如娇艳欲滴的草莓。鬼使神差地,零迹低头将那两片娇红含进了嘴里。一时间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顺着喉咙滑入心里,从此再也忘不掉了。
门外的阎目瞪口呆地捂着胸口连连后退,直到再也看不到病房里的场景。
西城奕来的时候看到阎蹲在离病房外的角落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干什么?”西城奕走近问他。
阎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画面中回过神来,对西城奕的话充耳不闻。
西城奕:“……”算了。
他刚想走进病房,就被零迹一个眼神赶了出来。正一脸懵逼着,零迹也出来了。
“什么情况啊?”西城奕问道,“还有阎怎么了?”
零迹冷冷瞟了一眼阎,阎浑身一颤,觉得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了。
西城奕问:“慕汐呢?”
零迹头朝病房里抬了抬,然后说:“小声点。”
西城奕:“……”有了女人忘了兄弟是吧。
继而他正色道:“昨晚那群人……”
零迹懒懒地往墙上靠去:“应该是元老院。”
西城奕点点头:“找了群人类来,他想干什么。”
零迹冷笑一声:“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藤长那个老东西倒是学聪明了。”知道零迹就算受伤也不容小觑。派两路人把西城奕和阎引开,让零迹落单,再打车轮战。也许连慕汐去接水时,那个断电的水箱,也是他们的杰作,目的就是让零迹孤立无援。
但藤长没想到的是,零迹本就是一个孤胆英雄。
但西城奕还是想不通:“可是他想干嘛呢?普通的武器,又伤不了你。灵力一回来伤口就好了。”他顿了顿,“真想要杀你,至少也问猎人去借两把咒器来啊。”
“他们是想抓我。”
“疯了吧。”西城奕惊道,“藤长脑子没坏吧。把你抓过去,就不怕你再砸他一次元老院?”
零迹摇头:“他没办法。”他顿了顿,“因为他需要我的血。而且是活血。”
西城奕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束魂术没破对不对!他们得意洋洋地以为破了,安分了两天。结果发现还有最后一层结界,是要你的血来解开。”他越说越带劲,“所以他们迫不及待找人来想要抓你回去。也顾不得你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因为他们根本没时间顾了,箭在弦上。而且再怎么说你现在灵力是虚弱的时候,如果这次都不能成功,那么他们以后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零迹赞许点头:“猪脑还够用。”
西城奕:“……”这是夸奖吧,为什么好像是在骂他。
……
零迹在医院呆了两天以后终于没再发烧,脸色也有些恢复了。至少看起来没之前那么吓人了。
期中考试接踵而至。
每当考试前,教室的学习氛围是最浓郁的。而三班同学每天到教室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教室后面的大佬画像先拜上个三拜。跟有甚者,直接拿了三炷香过来,拜了以后发现没有地方插。于是第二天又有人买了个香炉过来摆在画像正下方。第三天又有热心同学买了一捆香来放在了边上,供众人自取。又过了几天,这个祈愿活动扩散到了隔壁班。到考试前一天,来祈愿的人已经涵盖了整个高一,甚至还排起了长队。
零迹:……
要不是看那画像画的连亲妈都认不出,他绝对把那两张废纸撕下来糊郑昊脸上。
郑昊同志和方泽洋同志关键时刻紧急停止了耍宝,直接把椅子朝后摆了,立志黏死在后桌——主要是西城奕在给他们讲题。
而零迹则在睡觉——睡觉是最好的修养方式。不过他偶尔会大发慈悲在清醒的时候给大家讲讲题,主要是众人也只敢在他清醒的时候过来。
慕汐那边则是和夏天、陆辰、顾宇组成的一个固定的学习四人小组,其实就是一拖三。基本上就是慕汐在给他们解答。当慕汐碰上不会的了,就会去问零迹。每当这时,众人就会发现自己被差别对待了。
零迹给慕汐讲解时,恨不得把书上的知识点一字一句从头到尾给她念个遍;但一到给他们讲解时,步骤跳跃地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有点怀疑人生——不过不管怎么样,比郑昊同学第一次遭遇的降维打击还是好上太多了。
轻游未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幕的,恨得牙痒痒,可想起零迹的警告又不敢做什么。
两个星期后,期中考终于在紧张的气氛中结束了。最后一门考完是周五,学校直接放假了,同学们难得有了个完整的周末可以休息。
于是郑昊提议大家一起去放松一下嗨完一场。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一商量,决定去开个轰趴馆玩。
最后郑昊清点了一下人数大概有一半的人要去。但没有看见他亲爱的爸爸妈妈。于是他开始点对点攻略。
他先从最容易的西城奕开始:“城哥,走?”
西城奕本来也无所谓,只是看零迹没有要去的意思他也就没开口。现在郑昊既然来叫了,他去玩玩也不错。
郑昊朝西城奕一抱拳,然后去找慕汐。
“慕汐大佬,走?”
慕汐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郑昊继续道:“作为我的再生父母,也是我的监护人,你们肯定会去的。对吧,零迹爸爸!”
零迹:“……”。好一个声东击西。
慕汐:“……”。好一个道德绑架。
郑昊喜滋滋地去订馆子了,预约了周六下午一点。
后来轻游未也提出要参加。
转眼到了周六,慕汐睡了个大懒觉,一觉起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前阵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伤神,导致她一直没有睡好过。这一觉倒是补回了不少精气神。
她草草解决完午饭就出门了。轰趴馆离她家并不远,步行就能到。
慕汐到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聚集在各种娱乐设施前玩得不亦乐乎。郑昊订的轰趴馆是一个三层的小别墅,空间非常大。里面游戏机、电竞房、桌游、台球、麻将、卡拉ok、家庭影院……应有尽有。郑昊和方泽洋、陆辰、顾宇四人正在电脑面前激情推塔,看到慕汐来了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打了个招呼:“咱妈自便啊。”
慕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夏天和五六个女孩子还有王博等两三个男孩子一起坐在一张大桌子前,玩狼人杀。每人面前都摆了一盏灯。夏天扮演上帝,她坐在正中间上,慢慢悠悠开口:“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背景音是几个男生在鬼哭狼号地唱卡拉ok。中间甚至还夹杂着“碰、吃、胡”等字眼。
一时间整个馆内热闹非凡。
零迹和西城奕还没来。
轻游未已经来了,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孤芳自赏。她本就是为零迹而来,现在人没到,她自然不屑去融入其他人。
于是她整整端坐了两个小时,零迹和西城奕才到。她一件到零迹就激动地站了起来,跑到零迹身边:“零迹……”
然而零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吸引他的是不远处坐在麻将桌前的慕汐。只见她不紧不慢地出着牌,空下来的时候她不经意间抬头,猝不及防就撞入了零迹的眼里。慕汐的心跳漏了一拍。垂下眼继续,却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一圈结束,西城奕跃跃欲试,慕汐退位让贤。
慕汐走到沙发边上挨着零迹坐下。
“怎么不打了?”零迹问她。
慕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兴致缺缺:“没意思。”
零迹不说话了。
相顾无言了一会,零迹看着前方的屏幕问道:“要不要看电影?”
似曾相识的话语,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刚开学那时候,几个少年坐在星爸爸里,捧着手机玩w者峡谷。而她因为把手机借给了夏天很是无聊,那时的零迹也问了她一句:“要不要看电影。”
转眼学期已经过半,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认识零迹会让她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那时的她还在期待有一天还能将老人接回家。
刹那间,恍若隔世。
慕汐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回答也和当时一样:“看综艺吧。”
零迹拿着遥控按了几下,帮她搜到了上次那个搞笑综艺,拉到上次的进度继续看了下去。
慕汐看屏幕,零迹看她。好几次看她被节目逗笑,平日里清冷的眉眼弯了起来,好似盛满了流光溢彩的景。
而在边上看着莫名和谐的零迹和轻游未,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凭什么,明明是她先认识零迹大人的。凭什么,明明她才跟零迹大人是一类。
快乐的时间总是毫无知觉地流逝得飞快,伴随着别墅里越来越大的吵闹声,夜幕悄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