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都吃不得苦。”周女官的回答很委婉。
自从她们进入福宁宫，赵元璟就没有踏足过他自个儿的寝宫。
她们听说，慈安宫的姑娘们一起称病，暗喻管教嬷嬷太严苛。
昨日早上，赵元璟去和裴太后请安。
她们围在一起，给赵元璟说说好话，撒撒娇，当即就被免去了学习规矩。
今日就有几位娇女子，躺在床上不肯起。
只有跟随孙家姑娘进宫的温姑娘，还有柳家姑娘、乔家姑娘还在坚持。
虞娇娇失笑：“只是学规矩，这算什么苦？”
“没有吃过苦的小姑娘，都娇气。”
虞娇娇怜惜孙家送进宫那两朵，天真的娇花。
不想让她们香消在吃人的皇宫，意兴阑珊的吩咐周女官。
“去办吧。”
“诺。”
周女官拿着拜帖离开安华宫，路过福宁宫的时，特意朝里头看了一眼。
几位性格坚韧的小姑娘，正屹立在寒风中站规矩。
管教嬷嬷手中的棍子，敲完这个，敲那个，就没有一刻停歇。
无双抱着包裹严实的三皇子，站在偏殿的长廊下，几个小宫人正拿着拨浪鼓逗他玩。
“这么冷的天，无双姑姑怎么把三皇子抱出来了？”随行女官不解的嘀咕。
虽然包着厚厚的襁褓，但小皇子才二个多月大，也不怕冻着他。
周女官幽幽的为她解惑：“殿内更冷。”
抱出来多露露面，那些人才知道谁是主子。
她带着人去御史台寻贺武，贺武正对着炭火快燃尽的青铜鼎发呆。
底下的官员贪腐无度，一个劲儿的从国库捞钱。
以至于，皇帝都穷的用不起炭火了。
他都想为他的好妹夫，掬一把辛酸泪。
“贺中丞。”周女官立在他办公厅堂的门外，出声打断他对赵元璟的同情。
“周女官，快请进～”贺武热情的将她请进门，吩咐下属给她上热茶。
“不必麻烦，我还有差事在身，同您话几句公事，立时就要走。”
“您请说。”贺武正色道。
周女官在他对面落座，从袖中掏出一叠罪证，放在贺武办公的长案上。
“孙家、柳家，行贿受贿，藐视律法，中饱私囊。”
贺武面色古怪，迟疑的问：“行谁的贿？”
孙家、柳家的姑娘，是皇太后带进的皇宫。
难道，要他弹劾皇太后？
周女官一言难尽的说：“一应罪证齐全，贺中丞自个儿看看？”
把裴太后提溜出来鞭挞，就是打皇帝的脸。
谁敢弹劾她？
贺武讪笑：“就只弹劾这两家？”
被塞进福宁宫的另外几个女孩，她们的家族，不一起弹了？
“贺中丞当是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周女官面无表情的回答，并不想理会他的套话。
贺武没有正形的嬉笑，故意拿俏皮话逗她：“这累活，是哪位贵人吩咐我干的？”
对于他愚蠢的问话，周女官选择闭口不言。
她人都已经坐到这里，难道还不够明显？
“中宫常邀孙齐氏入宫谈心，定然不是中宫的主子。”贺武的手掌撑住桌案，笑嘻嘻的凑近她，悄声问，“可是那位的意思？”
周女官伸出食指，点着他的翘挺的鼻尖，将他的脸捣开，肃声道：“贺中丞，问的太多了。”
贺武了然的挑挑眉，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屁股回到坐榻，随意瞟了一眼，周女官拿来的罪证。
虽然查办的是孙家和柳家，剑指的却是裴家。
看来 ，裴家行事太过火，只是查办一个兵部，并不能让皇帝满意。
他已明了上头的意思，吊儿郎当的瞅着严肃的周女官。
“周女官，代在下问皇后殿下安。”
周女官颔首应下，准备告辞离去，忽然想起行事越发不着调的虞月妩，好心提点他一句。
“贺中丞，公事再忙，也要看顾好家宅。”
提到虞月妩，贺武的眸中闪过不耐之色。
妻疯，夫有祸，
虞月妩不知被谢三郎灌了多少迷魂汤，行事很不成样子。
但因她是皇后的亲姐，贺家也不能让她太没有面子。
况且，他的母亲贺梁氏，已经没有娘家依靠，虞月妩对她没有一丝畏惧。
母亲与嫂子对她的口头规劝，完全无效。
他作为夫婿，确实应当约束她。
可他，自己就作风不正。
虞月妩被她姨娘家的亲戚高高捧起，只要与她讲道理，她就同他闹脾气，给他甩脸子。
周女官的话说完，起身就要走。
贺武伸手拦住她，吞吞吐吐的问她：“我不善理内宅事，周女官可有指教？”
余光瞥见他神情可怜兮兮，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回答，周女官忽然笑了起来。
贺武不解的问她：“笑甚？”
周女官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想起圣上在皇后面前，也总是这般弱小无措的模样。
贺武与圣人不光是连襟，还是关系近亲的君臣。
如此瞧着，他们君臣二人，还是一对落在虞氏女手中的患难兄弟。
尤其可见，虞家的女人，就没有不能折腾的。
“女官可有解决之法？”贺武追问。
周女官摊摊手：“贺中丞可向圣人求求治内心得。”
圣人都没有解决的办法，她何能？
“那还是算了……”贺武恢复吊儿郎当。
他求教周女官，也是因为她近身伺候虞娇娇，或许已经摸清她的脾性，总结出了一套应对她闹脾气的办法。
赵元璟连绝色美人都不敢碰，御妻的本事还不如他。
“贺中丞，自求多福。”
周女官对他揖了一礼，莲步款款的离开御史台。
贺武：“……”
鼎炉中的炭火燃尽，冷空气入袭，贺武打了一连串喷嚏。
掏出绢帕，擦擦流出的鼻涕，开始认真查看，周女官放在他桌案上的罪证。
待他做完总结，制定出一套，能快速解决炭火短缺的方案，立马召集御史台的一众官员，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
皇帝不开朝会，也不召见他，就是不想闹的裴家太难看。
他就先指派下属去大理寺，直接将罪证上的官员，挨个点名弹劾。
并要求大理寺，快速核实其财产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