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全部？”红梅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她的珍品楼虽然只有一层，但是这大厅也有四个展柜，若里面的东西，全部换成钻石首饰，得多少东西？！
红梅突然想到先前尹惜语的话，她在心里猛地闪现一个念头，万宝阁真的是当了一个冤大头了。
“看你是否愿意，我也只是提议，”尹惜语说道，“我想将你的珍品楼打造成专门做钻石和珍珠的铺子，以后其他的翡翠和玉石都不卖了。”
要赚钱，就要专攻一项，做到其他同行都模仿不来的极致。
红梅看着尹惜语好看的眸子里，透着自信的亮光，不由自主地就想跟着她的思维走下去。
可是她很快地敛起心神，仔细琢磨了片刻。
这珍品楼是她和她先夫共同打造的，里面的一点一点设计，所有的物件摆放，都是他们俩的心血。
也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若是按照尹惜语提议来做，那不是要她彻底和过去说再见吗？
红梅垂眸，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她是舍不得的。
这是丈夫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这几年，也只有在这里，她能感受到属于丈夫的气息了。
“你舍不得你丈夫留下的东西？”尹惜语一语道破。
她之前就看出红梅对这里的眷念程度，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掌柜。
红梅踌躇地缓缓抬头，望向尹惜语，眼里水光盈盈：“尹小姐，可以容我考虑几天吗？”
尹惜语点点头，并不想强人所难。
本来尹惜语做事，就喜欢多准备几个计划方案。
她先前也想好了，若是红梅不愿意做出改变，那她就先在这卖一段时间钻石和珍珠，凑够了开铺子的钱，就自己打造一个钻石直销店。
尹惜语离开之前，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她背对着红梅，说道：“你的丈夫，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但是活着的人，以后的日子还要继续。”
尹惜语出门之后，邵程锦刚好从里屋走了出去，他自然听到了尹惜语的话。
见小叔子出来，红梅有些不好意思，随意擦了一把眼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小叔子，你是饿了吧，我马上去做饭。”
自从丈夫去世之后，红梅与邵程锦的关系，就愈发尴尬了。
毕竟嫂子和小叔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很容易被人传出不好的话来。
好在小叔子一直遵循礼数，他平日都在店里吃住，自己晚上要回家去，所以周围的邻居也没有生出什么编排他俩的话。
“嫂子，”邵程锦对着红梅微微曲下头，说道，“今日我有些事情想要和您商量。”
邵程锦是个读书人，又中了秀才，红梅每次与他说话，都自觉卑微，局促不安的。
听到邵程锦如此说，红梅急忙擦了擦手，为邵程锦倒了杯热茶：“小叔子，你坐着说，坐着说就是。”
邵程锦见状，只得规矩地坐下，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谓长嫂如母，可是红梅每次对自己的态度，都让邵程锦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她太过谦卑，反而让自己应该是晚辈的人，在她身边更加如履薄冰那般。
“嫂子，八月就要秋闱了，我想最近就先去京城，提前去租个小院，安心备考。”邵程锦如实说道。
红梅低垂着脑袋，认真听着邵程锦的话。
邵程锦读书考科举是大事，当时丈夫去世前，也是一再嘱咐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小叔子。
这个时代读书的成本太高，当时丈夫去世之后，红梅坚守着珍品楼，一来是为了怀念先夫，二来也是为了赚钱给小叔子读书。
“小叔子，”红梅抬头，也不敢直视邵程锦，只能轻轻看了一眼他，就别过脸，伸手去拿柜子里的银票，“现在家里还有些钱，你看这些够不够了。”
从清河镇到京城，一路上就要蹉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到了还要租院子，红梅觉得几百两可能都不够邵程锦花。
邵程锦见红梅将柜子里所有的银票和碎银都包好，递给自己，他并没有着急去接。
“嫂子，”邵程锦起身，很是郑重地对着红梅双手握拳一拜，“这些年您照顾我已经够多了，这次秋闱的用度，算是您借给我的，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
说完，邵程锦站直了身子，双目灼灼，盯着红梅垂着的脑袋。
红梅一听，心里一紧，只觉得莫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小叔子不舒服，与自己生分了。
她刚想开口，就听到邵程锦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嫂子，这些年你为我已经做了够多了，大哥去世，你也该重新为了自己，活下去了……”
“这次秋闱不管成功与否，我也要开始自己赚钱生活，不能再事事依靠你。”邵程锦说完，这才接过红梅拽在手里的荷包。
而后，他只从里面把银票取了出来，剩下的又还到红梅手里：“这三百两，应该够了，以后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至于大哥留下的一切，也该让它随大哥去了……”
一股脑说完心里所想，邵程锦就往外面走：“嫂子，今日我还要去准备去京城的东西，就不在家吃饭了，您且好好琢磨尹姑娘的话，程锦觉得，这是嫂子的一个契机。”
离开珍品楼的邵程锦，只觉得脚下如千斤重，心里也沉甸甸的，似有石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里去。
去哪里买东西，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从记事开始，他就在读书，家里人都要他读书。
这么多年，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读书，就是睡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过日子。
就算父母去世，大哥也如此照顾自己。
他甚至还记得当年大嫂嫁给大哥，父母叮嘱她，在家里最重要的不是生儿育女，而是要照顾自己这个读书的小舅子。
大红嫁衣下，化着好看妆容的大嫂，对着自己甜甜一笑。
这一笑，让当时只沉浸在书本中的男孩子，就那么记在了心里。
邵程锦浑浑噩噩在街上走动，脑子如浆糊。
尹惜语本来在往回走，结果就瞧见邵程锦如丢了魂那般。
“邵大哥。”尹惜语喊住了他。
邵程锦猛地一抬头，差点摔跟斗。
“尹、尹小姐……”邵程锦敛起眼底的情绪，努力地恢复自己的书生气息。
他觉得，他的心思太过龌龊，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准备离开了？”尹惜语不经意地开口。
邵程锦呼吸一窒，愣是不知道如何接话。
他刚才的话，是被尹惜语听到了吗？
“我会看面相……”尹惜语见邵程锦局促不安地不知道如何回答，便说道，“而且我看得到，你红鸾心动。”
“咳、咳咳……”邵程锦猛地咳嗽起来，脸都涨得通红。
被一个半大的孩子，当面说出这种话来，邵程锦只觉得想钻个地洞。
尹惜语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惊涛骇浪，反而很奇怪地盯着邵程锦：“你年龄也不小了，有什么害羞的？”
邵程锦深吸一口气，对着尹惜语低语：“尹小姐，还请你以后别再说这话。”
尹惜语对别人的事情并不上心，她刚才也只是见邵程锦失魂落魄的，想要帮他定定魂而已。
“对了，这次离开，你一定注意口舌之争。”尹惜语好心提醒。
邵程锦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很认真地对尹惜语表示感谢。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尹惜语掐指一算，这邵程锦这次会心想事成。
只不过他得避开自己说的口舌之争，才能一路顺利。
若是过不了这个坎，那后续的一切，都会十分坎坷。
尹惜语也只能言尽于此，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邵程锦自己的造化了。
回到山庄，严付已经捧着一本书，在那苦哈哈地等着了。
瞧见马车过来，严付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
最近钻研尹惜语给自己的入门书册，严付简直是生怕耽误了一点时间，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看书。
尹惜语下了马车，就被严付拉到一边，去询问各种知识点，饭都来不及吃。
“小姐还没吃饭……”大板嘀嘀咕咕，有些担心。
“你先去吃饭，不用管我了。”尹惜语让大板先去休息。
她领着严付去了自己房间待客厅。
“惜语啊，我这里有些不明白。”严付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给尹惜语，就赶紧把书翻开，把自己不懂的指出来给尹惜语看。
严付带来的是尹惜语给他的那本看面相的书。
看着严付指出来的几个点，尹惜语耐心地一一解答。
只不过瞧着严付那本来还迷惑的眼神，越来越如浆糊般拎不清了，尹惜语明白了关键问题。
想到前世自己入门的时候，师父可是带自己去闹市区，看了不下万人的面相。
这种只靠书本知识入门，完全是纸上谈兵。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们，对玄门一学的抵触，让尹惜语不敢按照之前师父带自己入门那般，去引导严付。
就怕被人打出去。
瞧着尹惜语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严付有些莫名地紧张。
难道尹惜语觉得自己资质太差？书本都看不懂？
想到这里，严付一张老脸胀的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尹惜语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暂时没能注意到严付的焦虑，她甚至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惜、惜语啊……”严付感觉自己都要哭了，“我、我是不是太愚笨了？”
尹惜语这才注意到，严付的窘迫。
“你已经很不错了，”尹惜语泄气，“只是这个时代的人，对玄门如此抵触，我都不知道能如何带你入门。”
“入、入门？”严付惊喜又激动，“如何入门？”
“实践出真理啊。”尹惜语回答。
“要去给人看面相和手相吗？”严付一听，跃跃欲试。
“最好是如此，看得多了，才能学以致用。”尹惜语点头。
只是在这里，真的有人愿意让严付看面相吗？
“那我们就去啊！”严付激动得搓了搓手。
“去哪里？”尹惜语当真是不想泼他冷水，“不怕被人打出来吗？然后说你妖言惑众。”
严付却不怕，特别兴奋地说道：“去黑市，去黑市啊！”
“黑市？”尹惜语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地方。
“对呀，”严付兴高采烈，“黑市有专门给人算卦看相的摊子，在那里不会被打！”
“那就去瞧瞧。”尹惜语也来了兴趣。
之前就听严付说过，他学的那些东西，都是从黑市买的书里面学的，尹惜语也想去看看，黑市到底可以交易哪些东西。
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呢？
“我先去准备准备。”若不是年龄摆在那里，严付肯定要一蹦三尺高。
在严付去收拾捣腾的时候，尹惜语在空间随意吃了个面包，垫了垫肚子。
等到严付再次出现在尹惜语的面前的时候，尹惜语差点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
只见他一身黑袍，头顶黑色高帽，嘴上还贴了胡须。
肩膀上还扛着一个旗帜，上面写着“算卦看相，不准不要钱。”
“需要这样吗？”尹惜语把嘴里的茶水吞下去，反问。
严付义正言辞地说道：“为什么不要这样？这样看着很厉害。”
而后他又追加了一句：“黑市里面算卦的人，都是这种打扮。”
尹惜语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随他去了。
不过看到严付如此，尹惜语还是觉得，自己也应该乔装一番。
一来以后还要用自己本来面目行走江湖，赚大钱。二来，她如果这样子过去，应该没人愿意找自己看相吧。
尹惜语让严付在门外等着，自己在房间里收拾。
半个时辰后，一身黑色打扮的严付，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黑市。
那中年男人，就是乔装打扮的尹惜语。
严付第一眼看到尹惜语的装扮之后，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他没有想过，尹惜语的乔装如此成功逼真。
黑市在清河镇郊外的一处破屋下面。
那破屋连着黑市的入口。
黑市在地底下。
尹惜语进入黑市的时候，明显觉得眼前一下就变得十分昏暗。
严付轻车熟路地带着尹惜语，来到了黑市中央的一处，交了摊位费。
“去那边。”收钱的男人，丢给严付一个木制牌子，示意他们去角落里。
这牌子就是摊位的位置牌号。
尹惜语一直一声不坑地跟着严付，直到坐下之后，她才低声道：“位置太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