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陛下身边的林公公来了。”
丰兰息很疑惑，看向周云宁，周云宁盯着门口，说道：“请他进来。”
“是。”
林公公进来，丰兰息看到她肩膀上落满了雪。
行礼之后，她说道：“夫人，这是陛下提前备给公子的薄礼，不算在聘礼之中。”
林公公笑着说：“陛下说，二公子入宫之后，地位仅次于大公子，请夫人放心。”
她的神情真的像是在通知喜庆之事，又像是履行职责而已。
周云宁看都不看那些东西一眼，只是说道：“有劳公公，劳公公替我多谢陛下。”
林公公依然笑着，并未回应，好像在等什么。
周云宁看了她一眼，眼睛无神，看着前方说道：“请陛下放心就是。”
林公公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笑着说道：“夫人明智。”
说罢就行礼告退。
“不送。”周云宁冷冷道。
林公公依然笑着，走了出去。
开门时，冷风吹了进来。
心冷了，身体也就感受不到冷了。
整个过程，丰兰息都在旁边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公公走后，丰兰息看着那些所谓的礼物，疑惑地看着周云宁，“爹，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爹……
周云宁叹气，说道：“爹今日进宫去求陛下收回旨意。”
丰兰息震惊。
他不仅震惊周云宁的做法，也震惊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爹……”他不知该说什么了。
“只是，爹没能耐。”
周云宁看着他，“……爹没能护住你想要的自由。”
丰兰息也看着他，看到他神色疲惫，眼角发红，仿佛苍老了许多。
丰兰息眼里也有了泪花，于是慢慢拉住他的手，“爹，儿子不会怪你。”
“这些年，爹对儿子的好，儿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儿子虽不是爹所出，但是爹在儿子心里已与亲生父亲无异。”
“爹也是将我视如己出，不是吗？”
看到周云宁看向自己，他微笑着说道：“这些年，爹对大哥和我同样爱护，有时还更偏向我，大哥也会护着我。”
“我曾经认为，自己没有家了，但是父亲与大哥都是我的家人。”
周云宁望着他，眼前俊朗的脸庞和幼时纯真的面容交叠，都是眼里有泪，都是对着父亲。
他依然记得丰兰息幼时望着亲生父亲离去的神情——他最看不得至亲分离。
他还那么小，只知道父亲要走了，而且要很长时间。
他知道，丰兰息小时候经常爬到围墙上，向远方眺望。
丰兰息得知真相，是因为有一次下人闲聊说漏了嘴，被他听到了。
他跑去质问风萧，风萧觉得很突然，但又知道是必然，就跟他说了实情。
纸是包不住火的——尽管风萧禁止在府中谈论这个话题。
“他早晚会知道的，现在知道也许更好。”
周云宁给风萧倒了杯茶，说道。
风萧叹气，“但愿如此吧。”
在这之后，丰兰息大闹，甚至改了姓——但是风萧觉得对他亏欠，最后也同意了。
朝中有人借此弹劾，说大司马娇纵儿子，如若不惩罚，可能酿成大祸。
风萧已经够心累心酸了，还要应付这些人——其实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大司马的家事，但风萧是皇帝手足，这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理由。
“陛下，此为臣的家事，并不会也不可能酿成大祸，请陛下明鉴。”
裴圣江也对那些人的陈词滥调厌恶，自然也明白他们的目的，但是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于是她说道：“大司马作为我朝重臣，一举一动都有深重影响。此等娇纵之风绝不可令其蔓延，否则上行下效，朝臣将无法处理家事，怎会有精力助朕处理朝政？”
她说完，看向风萧，“大司马，你说是么？”
她的语气带着胁迫。
风萧心很累，但努力保持面不改色，“陛下所言甚是。”
她说完，其他大臣也都齐声说道：“陛下所言甚是。”
即使她是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于是，丰兰息得到了惩罚——禁足思闭一月。
在他禁足期间，风天逸常常前去看望。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不能缺了陪伴。
他们的心得以变得更近，丰兰息也越来越依赖于他。
“大哥，我爹到底去了哪里。”
某天，丰兰息望着窗外，淡淡地问道。
他已经从最初的迫切变为绝望，他早已明白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风天逸愣了下，微笑着说道：“小爹去追求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但很快……”
“大哥，你不必安慰我了。”
“我以前是想去找他，我想问他为何弃我而去。”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我找到他了又能怎样呢？”
“我只不过是他闯荡江湖的累赘罢了。”
风天逸想劝，刚要开口，丰兰息就继续说道：“大哥，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他是我的生身父亲，我的命是他给的，我不怪他。”
“但我以后也不会再找他了。”
一个月禁闭，他放下了执念。
风天逸心疼地看着他，他只不过也才十岁出头，亲生父亲却已经离开他多年，从未回来看过他。
思绪拉回，周云宁泪眼朦胧，望着他点头。
“父亲，我不会让母亲和您为难了。”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虽然不了解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但他明白，既是圣旨，便不能违抗，否则父母就会为难，甚至还会降罪大司马府。
“父亲，就当我进宫去陪伴大哥了吧。”他强忍心酸说道。
可是他何尝不明白，如此这般，父亲身边再无儿女，他又该多伤心。
他跪了下来，说道：“儿子之前去求过大哥，大哥也没有办法，我甚至还以为大哥不想帮我…”
“知道我听说了大哥与三皇女都因此事而被罚，我才明白大哥的无奈。”
他一边说着，一边流泪。
“如今父亲也进宫为我求陛下。”他望着周云宁，“儿子谢过父亲，谢过大哥。”说完他就叩头。
他慢慢抬起头，说道：“父亲，我愿意嫁。”
周云宁看着他，看到他眼里还带着泪，却在微笑着。
周云宁知道，他从小就跟风天逸不同，从小活泼，就喜欢笑，他每每看到他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可是他现在笑不出来，他只觉得心酸。
“父亲不希望你这么懂事，但如今别无他法。”
“终究是母亲和父亲对不住你。”
丰兰息握住他的手，“儿子相信母亲和父亲已经尽力了，圣旨不可违抗，儿子愿意。”
周云宁看着他，终于挤出一个心酸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