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
宋观南带着季承佑缓缓走进了工部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工部尚书正站在院子里面，来来回回地踱步，看上去很是闲适。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有人正站在门口，于是转头看了过来。
宋观南正站在工部的门前，看着他笑。
工部尚书往宋观南的身边看去，正好和宋观南身边的季承佑对上了视线。
这下可是让原来有些犯困的工部尚书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走上前来：“怎么带着唐王来了？”
宋观南挑眉：“来带我徒弟看看工部，怎么？不许吗？”
她的视线越过工部尚书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热火朝天的景象。
“哪里哪里。”
工部尚书先是笃定了宋观南这一说法，随后顺着宋观南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身后：“这是去陇右的车队，正装车呢。”
季承佑顺着工部尚书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刚刚好看到了地上摆着一堆又一堆的军用刀剑和盾牌。
“刀剑盾牌，这些东西不应该是走兵部的粮草道吗？怎么工部……”
季承佑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宋观南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边的工部尚书抻了个懒腰：“不带你来你还不知道吧，这些东西，是你师父的，不是朝廷的。”
说着，工部尚书冲着那边吆喝：“来，拿一套给咱们唐王看看。”
季承佑有些诧异的看了工部尚书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工部尚书竟然会有这样江湖气的一面。
宋观南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声，笑意盈盈地摸了摸他的后脖颈：“习惯就好，他这个人外冷内热，看上去斗志满满，实际上也就是那一阵子的事情。”
季承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工部尚书却是不开心了起来：“不是我说，帝师做人也要厚道一些，我本人还在这里站着呢，帝师就这样和唐王编排我？”
宋观南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怎么，我说错了吗？”
也许是知道宋观南的手段，又或许是宋观南说得不错，工部尚书只是很小声地哼了一下，随后接过了小吏手里面递过来的刀箭。
“来唐王，试试。”
工部尚书把那一大面盾竖在了季承佑面前。
宋观南轻笑了一声：“好了好了，我这徒弟一身病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身体就不好，这盾也不是一只手拿着的。”
听见宋观南的话，季承佑又看了看面前的盾牌：“这盾牌看上去很是厚重。”
工部尚书立刻应声：“那可不，这盾牌，可是能挡下多少箭矢的盾牌，就算是传闻中那吕布辕门射戟，这盾牌都不会撼动分毫。”
季承佑稳住腰身，从工部尚书的手里面接过了这面大盾。
他一边仔细地体会着这盾牌拿在手里面的感觉，一边问宋观南：“师父，这盾牌是送到哪里去的？”
宋观南的眸色微冷：“陇右，不过是宁小将军的军营。”
“是……师姐？”
季承佑很清楚在自己之前，宋观南还收过一个徒弟。
宋观南点了点头：“不过君臣有别，你也不用我说的这样来。”
她很清楚要为季承佑树立一个不可侵犯的皇权之位，这样才能够做成很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宋观南看向季承佑的眼神愈发的悠远。
季承佑正来回晃着手里的大盾，时不时地去看一眼宋观南的表情。
宋观南就站在那里面，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季承佑笑意盈盈而把自己手里面的盾牌还了回去。
他拉着宋观南走到了一边：“今天这盾牌，倒是让徒儿想到了一些往事。”
宋观南挑眉：“什么？”
季承佑盯着宋观南，缓缓说道：“徒弟还记得，当年刺杀安王的那群人，用的是右卫制式的刀箭，当时徒儿还没有想明白，今天看到师父的这些刀箭……”
话不用说完，季承佑就看到宋观南微微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不错，当年的确是我的手笔。”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
季承佑脸色一白，随后点了点头：“徒儿只是没有想到，师父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宋观南垂眸，眼眸深邃，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季承佑：“那师父今天告诉你，身为一个帝王，必须要做出一些事情来，要么像你父皇一样权衡守成，要么像你皇兄，也就是当今圣人一样开疆拓土。”
季承佑垂下眼睫，避开了宋观南那如同炬火一样的视线。
看到他这样一副躲避的模样，宋观南叹了一口气：“你在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发现，这件事情里面，有先帝的意思。”
季承佑又是一阵沉默。
宋观南也不着急，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季承佑。
不过到过了多久，季承佑忽然间抬起头，一双眼睛对上宋观南的眸子，格外的明亮：“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就在宋观南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工部尚书却是在一边喊宋观南：“帝师大人，茶好了。”
宋观南应了一声，随后低头对季承佑说：“师父希望你能够记得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走到今天的。”
说完之后，宋观南就往工部尚书那边去了。
季承佑站在原地，似懂非懂地看着宋观南远去的背影。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可就是感觉眼前一片澄澈，忽然间明白了宋观南为什么要带着自己出来见这些人。
季承佑就在原地，看着宋观南大大方方地把玩着手里面没有安装箭头的箭矢。
是啊，只要最后活着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先前的手段也好算计也罢，都只是过眼云烟，就算是重新翻出来又能怎么样？
就像是现在师父放任三皇兄坐在皇位上一样。
他季承佑比三皇兄年少，师父也说了，三皇兄开疆拓土，也是大昭的好皇帝。
那么……他季承佑呢？
也许之前的一切都不算是什么，无论是太子之位的更迭，还是皇位的更迭。
都过去了。
只有明天是切切实实摆在眼前的。
想到这里，季承佑缓缓走上前去，站在了宋观南的身边。
“挡住师父阳光了，你快坐下。”
宋观南半眯着眼睛，抿了一口茶。
季承佑蹲在宋观南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多谢师父教诲。”
就在这一瞬间，宋观南不得不承认自己怔了一下，随后脸上绽放开了一个笑容：“不用谢，你是师父的徒弟。”
也就是宋观南带着季承佑出去走了两天之后，宁仲询就在早朝上面公开对宋观南的行为表示不满。
“唐王刚刚封王，虽然没有封地可以留在长安，可到底还是没有官职，帝师不但不避嫌，还要带着唐王去各部，这是什么意思？”
宁仲询刻意加重了“帝师”这两个字的读音，像是在提醒宋观南的身份，又像是在质问宋观南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