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建春铁了心要举办欢乐节,路北方后来虽得知此事,却也并未反对他的决策。
在官场这个微妙的生态圈里,拿捏分寸是一门高深的艺术。
如今邹建春身为省委常委兼象州市委书记,不仅拥有决策的绝对权威,且与自己平起平坐。自己若再贸然插手他的工作,实在有违官场规矩。
然而,这件事却如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路北方的心头,让他内心憋闷。
当他听闻象州为筹备欢乐节而忙得热火朝天时,那种感觉,就好比自己满心欢喜地精心炒了一盘白菜,正准备大快朵颐,尽情享受这劳动成果时,却有人冷不丁地凑过来,一脸嫌弃地告诉他,这白菜头天晚上被大粪浇灌过。
恶心、难受、憋屈,各种复杂的滋味,如汹涌的潮水涌了上来,让他的心里直犯堵。
路北方叫停音乐会的担忧,其实正如邹建春所预料。他并非在意象州举办活动本身,而是深知当下全省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抗旱形势。在这全省艰难的节骨眼儿上,举办欢乐节这样的大型活动,无疑是在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弦上,让局势变得更加不可控制。
这活动一旦搞起来,象州干部们的精力和资源,势必会被大量分散。抗旱工作本就千头万绪,从调配稀缺的水源、组织有序的灌溉,到安抚受灾群众那焦虑不安的情绪,每一项工作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要是被这欢乐节一搅和,这关乎民生的大事,还不知要受到多大的冲击,最终受损的,还是老百姓的利益。想到这里,路北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痛不已。
不过,就这事,路北方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克制,绝口不提此事。他深知,在这特殊的时期,冲动和指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唯有冷静和理智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不过,他对象州的扶贫和抗旱工作,却格外上心,几乎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
现在象州负责这项工作的副市长叫周小全,工作倒还算扎实肯干。可即便如此,路北方还是像盯紧猎物的猎手一样,要求周小全每隔两天,就必须就象州的扶贫和抗旱等工作,做一次详细的口头汇报。
他倒要看看,在这抗旱和扶贫的关键时期,象州到底能把工作推进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向老百姓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
这些天,天空依然像是被烈日无情地烤裂的陶片,不见一丝云彩,湛蓝得近乎残酷。那炽热的阳光如同一把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大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
土地干裂成无数道深壑,每一道都像是大地痛苦的皱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干旱带来的苦难。
田里的庄稼耷拉着脑袋,叶子卷曲枯黄,仿佛在无声哀嚎。它们就像一群被病魔折磨的孩子,虚弱而无助,渴望着一场甘霖的滋润。
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测,浙阳大地渴盼的这场甘霖,有可能在十天左右降下来。
这一点点希望,就像黑暗中的一丝曙光,让路北方这样的干部,以及种地的老农,急得嗓子冒烟。他们恨不得将日历直接撕到那个下雨的日子,仿佛这样就能立刻迎来那期盼已久的甘霖。
在这段日子,路北方忙于抗旱的事,差不多都快要将象州筹备欢乐节的事给忘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象州水涠岛事件,依然没完没了。
这次,邹建春要办欢乐节,那么,有件事情依然需要做。
就是象州必须要从岛外,向长洲岛运水之事。
而且,由于海龙公司的运水船,在水涠岛事件中,船只被果农烧毁,那么这次运水的活儿,海龙公司只得拱手让给了别人。
活是没有干了。
但是,海龙公司老总丁长征,可是要问象州市政府要运水船被毁的损失,以及以前运水的费用啊。
毕竟,这趟活儿,是象州市政府让他们去的。
结果在运水中,与当地果农发生冲突,船只和抽水管道被毁。
对于丁长征来说,这船被毁之事,他不仅不担心,反而觉得这事实上,已经成了他手里一张可以随意拿捏的“王牌”。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心中暗自盘算着:“反正现在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就摆在这儿,怎么着都是我占理,有跟象州市政府‘掰扯’的底气。这次一定要狠狠地捞上一笔。”
这天,丁长征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嘴角挂着狡黠的算计,他将自己的财务主管林子涛叫进来,要他列个损失清单出来:
“你把运水船被毁造成的损失,都算进去。船本身的造价,还有船上的设备,那些可都是进口的,价格不菲。另外,因为这次事故,咱们后续的业务肯定受影响,这潜在的经济损失也得算进去。”
林子涛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还是附和道:“丁总,那这船,咱算多少?”
丁长征抚了抚下巴,眼神中透露出贪婪和算计:“我们这船,造价是1700万!用了四年半,若按行情说,还值个六七百万!但是,反正现在船烧了,也没法鉴定评估了,咱不要白不要,你就给多算点!得了,就算1400万元吧!”
林子涛作为干活的员工,心中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但也不敢违抗丁长征的命令,他点点头,然后在电脑上,一项项罗列着各项费用。
从船体的成本,到设备更换的报价,再到误工补偿,每一项,都写得极其细致,仿佛这被毁的不是一艘运水船,而是一座价值连城的宝藏。
经过一番“精心”的计算和整理,一份看似详实,却落了天价的报价单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