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试着平复心情，用力吐出一口闷闷的浊气，声音平和了许多：“你们问吧，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们。”
王兵这时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他求助般望向秦射。
秦射拿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浅浅抿了一口，语出惊人问道：“有想过要亲手了结了王海敖吗？”
“头儿！？”王兵连忙阻止。这样的提问可不符合规定。
陈母的胸膛快速起伏，呼吸声沉重无比，手中的纸杯有些变形，她已经极尽忍耐了，却还是止不住地从喉间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嗯声。
“我很想，但我做不到。”
杀人是一道很难跨越的门槛，有些人的道德底线天然很高，她们擅长于遵守法律和规则，被逼入绝境也只会不断苛责自己，没办法去伤害他人。
“工友们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我家里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体谅我，忙完了自己的事情，都会来给我帮忙，就是为了能让我提前下工回家去照顾儿子。”
“厂里还帮忙发起了募捐，孩子下半年的治疗费用也积攒的七七八八了。”
“大家都在鼓励我，让我加油。”
王兵的脸上出现了同情与欣慰交杂的情绪，他悄悄用手指戳秦射，做出的表情似是在说：看，虽然世上有不少王海敖那样的混蛋，但更多的还是善良的好人。
秦射却冷冰冰地打断了陈母的话，他紧紧盯着陈母下拉的唇角：“别试图岔开话题，这只会让我觉得你在拼命隐藏什么。”
陈母的眼皮颤抖了一下，动作停滞了一瞬，快得几乎无法让人察觉。
“头儿！”中年女警对着秦射摇了摇头，她是心理评估师，本就对陈母的遭遇报以同情，此时更是认为秦射的问话容易激起谈话人的反感情绪。
若是被对方直言拒绝，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是没有权利继续对陈母进行强制提问的。
“……”陈母将纸杯中剩下的水倒进垃圾桶，随后将纸杯用力捏成一团：“像我这样没用的母亲，总是相信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
她的另一只手用力攥紧了衣角，声音发了狠，几近崩溃般带着让人齿寒的恨意：“老天爷不会放过那些恶意践踏别人人生的恶徒，做了亏心事的混蛋迟早会受到惩罚！”
“如果不这样想，我这样没用的人是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的。”
陈母的表情痛苦又扭曲，中年女警与王兵都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这一刻，身上引以为傲的警服居然让他们羞于面对。毕竟一次次逃脱法律制裁的人本就是死去的王海敖。
“我很感谢杀死王海敖的那个人，发自心底的感激他。如果一定要判他有罪，我愿意替他认罪，替他去死。”
没能从陈母这里得到更多信息，一行三人回到警车上，看着缓缓关闭的食品厂大门，一时都很沉默。
气氛有些低迷，王兵抽出一支烟，询问地看向秦射与中年女警。
两人点了点头，王兵便叼烟点火，狠狠吸了一大口。
“说不定杀害王海敖的人是其他受害者的亲属呢？陈母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我们没有理由放着其他人不去查反而怀疑她。”
秦射握紧了方向盘，启动了车子：“你太小看一个母亲的复仇心了。尤其是与儿子相依为命的单亲母亲。”
“会不会凶手并非陈宇的母亲？真正的凶手很可能与王海敖之间有什么感情纠葛。毕竟这位公子哥儿在女人堆里玩得很开。”中年女警突然问道，比起可怜的陈母，她更愿意相信凶手另有其人。
“如果是有感情纠葛的话，杀人手法不会这样干脆利落。尸体上没有泄愤伤的特征。”
警方的调查陷入了瓶颈，但梅礼的直播间却又一次开启了。
这一次直播间开始的地方很有特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主播所在的位置。
那是本市很有标志性的中央公园，主播出现在树林中，穿着一身几乎能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夜行衣，面上扣着熟悉又狰狞的死神面具，她单膝跪地，蹲在一具已经死亡的尸体旁边。
【出现了！真的出现了！主播居然没死也没被抓吗？！太tm牛b了！】
【警察都是些吃干饭的吗？那么多警车围着，武警都出动了还能让主播逃掉，太没用了！】
【主播不是跳楼了吗？居然没断胳膊断腿，全须全尾的活着？】
【主播我爱你！我的无广告植入节目终于保住了！】
许是上次梅礼第一次被警方堵在案发现场激起了观众的好奇心，这一次刚一开播，涌入直播间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20万。
黑团子扑闪着翅膀落在梅礼脚边，尽职尽责地转播着尸体的情况。
这是一个年约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死亡特征与王海敖大同小异。
【我没看错吧？这人也是被人从身后勒死的？！】
【我也看到了，尸体脖子上有电击过的特殊伤痕！】
【妈呀！太吓人了，是连环杀人案吗？】
【凶手也口味太独特了，专挑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下手，还好我已经五十多岁了，真是年纪大了保平安啊！】
【我记得主播说过，上一起杀人案的凶手很可能是女人！？！细思恐极！】
【果然，现在的社会，男孩子出门也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梅礼看着仰面朝上的尸体，绷直了脚尖踢了踢对方的口袋，并没有发现手机的轮廓。
警方赶来的速度一如既往的迅速，他们这一次没有按响警铃，但梅礼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该收集到的线索已经记牢，她果断关闭直播，抱起黑团子飞速消失在树林深处。
众多拿着手电筒一路搜索过来的警察在三分钟后找到了尸体所在的位置，连忙汇报现场情况。
等秦射匆忙赶来的时候，梅礼已经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夜市的小吃街，一口一串串串香的撸起了涮串。
“头儿？”王兵蹲下身检查尸体上的伤痕：“和主播拍摄的一模一样，他也是被人先用电击枪击晕，然后用细绳从身后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