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成长
当冲气不断在远处凝聚时，顾子澈的身形开始显现。
从气体转化为粒子，再转化为人。
最终，他的身体完完整整地站在了地上。
“师父！！！”顾子澈跌跌撞撞地跑向清虚，虽然刚才他已经看到了师父，但如今，这是他们二人正式的再次相遇。
他激动地冲了过去，却又在一米外停住，生怕这是个一戳就破的幻影。
清虚微笑着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半个被黑色覆盖的身子说道：“我还剩一分钟的时间，想问什么尽快问。”
灵魂之海中的灵魂不能出来，更不能和外界交互，但假如有祭品的话，也可以出现特例。
以张光誉一成的灵魂为代价维持他在亚空间的半唯心转化，又将九成的灵魂注入颜采梦的体内，这便是清虚一直留着他的理由——作为一份储备粮。
而上一次百鬼夜行中的相遇，清虚并没有来到亚空间，只是留下了一道投影，吓走了那些鬼怪，甚至无法和顾子澈交流，只能留下一道河图标记，指引他前往洞霄宫。
顾子澈看着久别的师父，他比记忆中的那个人更苍老一些，也更坚毅一些，他印象里的师父是温和又淡然的，像闲云野鹤的散人。
但如今的师父，浑身散发着掩盖不了的杀伐之气，长剑含煞，面容沉凝。
对顾子澈而言，他和师父有十六年不见，但对师父而言，他们已经相隔整整五千年。
漫长的跨度让彼此都相顾无言，顾子澈总觉得有很多问题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又沉默了。
于是他转而看向变成六十多岁模样的城隍天尊，问道：“师父，这位是？”
颜采梦也在看着清虚。
在过去的四千年里，她无数次地幻想、做梦过，如果再次遇到他，她要表达出什么样的情感，说什么样的话。
哭泣？悲伤？愤怒？感动？难过？
她无数次想骂先生是骗子，又无数次想对先生诉说自己的痛苦。
但直到如今，那些感情似乎又已经淡了——她连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那个盘桓在自己心头四千年的疑问：先生那天到底有没有看到地上的玫瑰，此时好像已经也不那么重要了。
清虚感慨地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但又放下了手。
“采梦变成了不起的人物了啊。”
花白头发的婆婆眯着眼睛笑了。
那些坚守，那些心愿，那些未能发芽的爱恋，那些离别的痛苦，在漫长的时光里被陈酿成一坛好酒，抹去了它或好或坏的标签，化作了模模糊糊的酒香，飘荡在长河之中。
到了如今，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
又或者说，她早已在漫长的时间里明白了这一切，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一个散仙级别的仙人，怎么会没有注意到那些飘落的玫瑰呢？
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少女的自我欺骗罢了——
“先生不是拒绝我，只是没有发现我的心意而已”。
而在这一刻，她终于接受了这个早已得出的答案。
在漫长的时光里，颜采梦早已变成了城隍天尊，爱情终究不过是她漫长人生中微不足道的点缀罢了。
她有自己生而为人的意义，并非是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小女孩。
清虚自然看懂了她的心态，于是欣慰地感叹她终于长大了。
变成了独立的、坚强的、智慧的城隍天尊，而不是当年的颜采梦。
玫瑰洒落的话，就让它埋葬在花海之中好了，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就让它继续回荡在四千年前的风里吧。
于是她转过头对顾子澈道：“我是你师妹。”
顾子澈一愣，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师父，而师父点了点头道：“是的，她是我第二个徒弟。”
顾子澈神色奇怪地看着眼前的老婆婆，很难接受一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天尊是自己师妹这个事实。
而清虚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微笑着挥了挥手：“我要走了。”
“师父要去哪里？”顾子澈连忙问道。
清虚平静地道：“灵魂体妄动欲念，下场只有成为百鬼夜行的一员……不过我不会有事，成了鬼怪后刚好能去龙吟剑宗看看烛龙的情况……”
他的身形慢慢淡化，然后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师父！”顾子澈一步上前，却抓了个空。
城隍天尊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道：“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顾子澈茫然地点了点头。
“还有，刚才那个能力不要再用了。”她补充道，“从大罗后期就开始有干涉唯心的能力了，而且一般真仙的遁速你都跟不上，若非荀濯重伤，又受到了十二大罗的压制，否则不会有让你重合身体的机会。”
“再说，那种能力是违背了常规物理法则的，伱这次能成功是侥幸，但不能回回都依靠侥幸，很可能下次你的位置不对，就无法在重现刚才的情况，在彻底搞清楚它的运行原理之前不要再用了。”
“……是，我知道的。”顾子澈答道。
城隍天尊叹了口气：“别再冒险了，没有什么是值得你赌上性命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顾子澈挠了挠头道：“我明白了。”
在战后，他也反思了自己的问题，冷静下来后才明白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多么危险。
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去面对一位重伤的半步天尊，一旦出了什么事，那就彻底结束了。
上一次是面对血虫仙，这一次是面对荀濯，他已经连犯两次这样的错了，但幸运不可能一直眷顾某个人。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道。
虽然城隍天尊说是他的师妹，但顾子澈还是用了尊称。
“回星联，龟党还需要我。”她笑了笑，“本来以为能放下了，结果又要免费打工几千年咯！”
话虽这么说，但城隍天尊的眼里没有丝毫不愿，反而充满了期待。
“对了，子澈，大学你就先不要去了，最近风波有些多，我会安排教授来单独为你授课。”她道，“过几日记得去玉清幻境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