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礼很快就做完了这份对他来说没有难度的卷纸，因为还没到提前交卷的时间，他就坐在位置上转笔玩儿。
视线无意的看到侧边低头认真演算的一位女生身上——与其说是在看她，不如说是在盯着女生某根翘出来的头发丝在发呆。
严妗不知道在干嘛，她写完了吗？
另一只手撑住了下巴，他视线再次往外飘，看向窗外悠闲晃荡的云彩。
思绪飘远。
多日前。
湖畔别墅。
“你真决定了？”欧阳三看上去刚忙完学生会的事，等和宋玉那边事情交接完之后头也不回的问。
张明礼确认了一下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欧阳三等了半天对方一直没反应，抬头看他。
“什么？”张明礼沉思，“决定当你爹？”
“那我确实早就下这个决定了。”
欧阳三哽了一下：“额，不是。”
“是这个奥数比赛的事，你决定了？”
原来是在说这个。张明礼不是很在意的轻嗯了一声。
“我不是阻止你啊，就是有点疑问。”欧阳三彻底转过身来正对张明礼，“你不是超凡时间管理大师吗？你已经获得保送名额了，再参加一个同性质的比赛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张明礼听到“超凡时间管理大师”这个名词时不赞同的挑眉。
“我想证明自己不行吗。”他语气淡淡。
“？”欧阳三听罢很给面子的干笑了两声，“听听，哈哈！多稀罕啊，张孔雀要开屏啦。”
“……”张明礼并无多少感情色彩的眼眸盯着欧阳三沉默片刻，最后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下次还是别看了，张明礼心里暗道。每次都是他先崩不住。
于是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呼出来。
“原因有很多。”
看他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欧阳三鲜少的决定刨根问底：“你可以简单点说。”
他变了许多。
欧阳三在与他对视的时间里，再一次细细的看过了少年的脸。
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是在东城初次见他时。不像现在般的后知后觉，而是第一眼心底说的第一句话的那种肉眼可见。他那时候落魄潦倒，曾经风光霁月的少年现在两眼空空表情空白，跟街边的流浪狗一般，脸白的感觉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了。
而这次。其实两个月前欧阳三就有所感应了。失去名头的张明礼之后总喜欢用“什么都无所谓”这样的气场来保护自己。可欧阳三逐渐发现他最近这种气质已经开始消散了。他忽然变得有点体贴人（？），变得爱笑，还开始打趣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
以前他是个做了好事坏事都不爱分享的人。现在学到了什么有用的还会备份一份发到自己手机上…
这种感觉在现在被无限放大。
欧阳三自我反省自己对张明礼在他的挚友行列中还算不错，两个人这么多年在学习上生活上也算是互相扶持过来的。按道理来说，身边有这么一个“温暖”的人，张明礼的性格早就该慢慢转好，变成现在这样了。
想到这里欧阳三灵光一闪茅塞顿开。
原来这尼玛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他明里暗里风雨无阻的陪少爷学了这么多年，学到自己高考完全不用发愁了，这位爷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上不下的吊态度。
欧阳三还想呢，难道是去年的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这些考试浪费时间，奖状拿回来也都是废纸。”这种装逼的话欧阳三一年听过不下三遍。
人严妗一来——才几个月啊，张明礼东城承为高二部月考第一就不说了，因为这爷马上要冲刺国家奥赛第一了啊。
如果在这样发展下去——张大师就连诺贝尔奖拿个大满贯也不是没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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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三突然就不想知道原因了。
正当张明礼措辞结束准备说的时候，欧阳三伸手阻止了他。
这时的欧阳三感觉瞬间老了四十岁，脸上已经有了风烛残年般的疲倦感。
他说：“祝你幸福。”
张明礼：“？”
“傻逼？”
——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现在开始可以提前交卷。写好的同学再检查一下，没问题就可以交上来了。”
考官的声音把张明礼从回忆里一把拉出，他眨了眨长时间盯着强光而晕眩的眼睛，起身将试卷交了上去。
原仩见张明礼起身，在他转身要离开教室的时候，交了卷快步跟上。
“诶！”张明礼走的步子很大，原仩心急就喊了他一声。
导致两个考场的学生都听见了，大家齐刷刷的朝两人所处的走廊看去。
“噗……”有二中的知情人士没忍住噗嗤一笑。
两个班的纪律很快被整顿好了。
五分钟后。
张明礼走出小卖部，从手上塑料袋里拿了一瓶椰汁递给那个绿色校服的男孩。
原仩愣愣的接过。
明明刚刚还有底气的啊……原仩心里责怪自己窝里横和不争气。
“我……”原仩拿着椰汁试图看出什么花儿来，总之是不敢抬头看张明礼。他在来之前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站在这里时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参加？”张明礼先开口了，“怕我跟上次一样，抢你风头？”
原仩闻言手一下就收紧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他这副小学鸡的样子要是被同校的人看到了绝对会惊歪人的下巴，这是什么梦游仙境里才能发生的事！
张明礼轻轻一笑，放松道：“这不是能说话吗。”
——
严妗考完后往和张明礼约好的地方去。
这次考题对她来说还算简单，不过她还是藏了一手，大概还是比不过张明礼的。
“我记得和你——或者是你哥，都说的很明白了。”
严妗在小卖部后门听到了少年与同龄人相比更低沉一些的嗓音。
在偷听和上前打断中纠结了一秒，严妗选择了后者，抬步上前。
转了弯来才发现是那个较为聒噪的绿衣少年，现在的他双手背后低垂着头，仿佛在被老师训话。
而另一边的张老师看到严妗来了后，对原仩眼神示意暂停一下，然后自然的把手上便利店里买的东西递给了她，顺势歪头小声凑在她耳边小声嘱咐：“里面有巧克力小饼干和热牛奶，饿了的话先垫垫，我这里处理完就去食堂。”
细密的呼吸随着少年的语速在严妗耳边缠绕缱绻，严妗一时间动也不敢动，等着他把话讲完。
耳朵好痒。
一边的原仩：……
“不然你先忙？”原仩觉得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氛围，“等你放学我们再说？”
严妗明白对方是在嫌自己碍事，刚准备措辞离开一下，就听张明礼淡淡道，“不用，几句话，现在就说完。”
“我只要知道我有拿第一的水平就可以了，奖状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
原仩个子不及张明礼，所以张明礼说话的时候微微垂眼。他说着装逼而不自知的话，将手插兜。
原仩立刻反驳：
“可是如果不是你把第一让给我哥，我哥就没有保送名额，如果没有你，我们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张明礼难得无语，皱着眉转头和严妗对视一眼，他叹了口气略微俯身。
“……”严妗以为他要干嘛，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少年冰冷的手指擦过严妗的手腕，伸手从严妗腕间的塑料袋里取出一个保温杯喝了口水。
“？”张明礼见严妗的动作，顿了一下表示反问。
“……”懊恼自己自作多情，严妗又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张明礼用的那个保温杯是自己刚刚放进去的。
“……”她想开口阻止，但想想又不是第一次了又止住了话头。张明礼喝了口水继续对原仩说：
“你是不是对我偶像光环太重了？”
“首先，是我自己没按照流程申报才导致的临时取消比赛资格，不存在什么让不让的。”
“其次，也是我自愿退出比赛的，这个第一可以是任何第二的——你明白吗？你哥是第二，全国第二，他也许并不需要保送的名额也可以考到一个很好的大学。”
“这都是你们两个自己努力的结果，能不能不要再套在我身上了？”
“我也挺累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