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顾颂脾气出了名地火爆，一张嘴也算无往不利，只在遇上萧瑾岚时总吃亏。
听高国公夫人说了那么些侮辱人的话，他撸了撸袖子，嘲弄地道：“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国公夫人没听过这句话么？”
“北昭国境内的传言你当成羞辱人的把柄，怎么，你是亲自去北昭验证过？还是只懂得人云亦云？”
“燕兄不善言辞，加之敬你是国公夫人，遂不与争辩，你却蹬鼻子上脸，敢问这是哪门子的教养？”
他无法无天惯了，从来不会管对方是谁，心里有气就要撒个痛快。
如此连珠带炮的，高国公夫人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一张脸气得通红。
好不容易等到顾颂停下，高国公夫人立即开口：“顾小侯爷，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定远侯府与国公府素有来往，以后只会愈发亲近，你身为嫡子，该考虑侯府的未来，而不是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
这话顾颂更不爱听：“你说谁不三不四呢？！”
高国公夫人道：“你觉得呢？”
“小侯爷，我知你与燕世子私交甚好，但非我族类，终是他山之石，你若聪明点，就该离远些，以免日后徒生祸端。”
话里话外的，无不在贬低燕桓。
顾颂气得直磨牙，还要再反驳，却被萧瑾岚眼神制止。
她莞尔一笑，道：“国公夫人不愧是长辈，见解独到，言辞犀利，晚辈等甘拜下风。”
“晚辈愚钝，从前只知后宫不干政，命妇不议朝中事，今日得国公夫人提点才明白。”
“原来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格局够大，莫说自己的国家，便是他国大小事，也能随意评论。”
高国公夫人脸色微变，想驳斥萧瑾岚的话，却发现无从下手。
萧瑾岚面上乖巧，又道：“劳国公夫人屈尊赐教，晚辈对家教礼仪也有了新的认知。”
“且不论家里人做了什么，只要身份高，和国公夫人一样贵气逼人，黑的白的，又有什么所谓？”
“反正乌合者众，流言蜚语只要蒙住了一部分人的心智，其余的都会群起附和。”
“到时传播之人再出来违心地说一句无意为之，看在矜贵斐然的份上，谁不道一句知错能改，概因教养有方？”
咋听着这一番话，先是夸高国公夫人有格局，再是抬高她的身份地位，言她尊贵，实际上，是在讽刺她不知分寸，与乌合之众一般无二。
高国公夫人听出了不对劲，但萧瑾岚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漂亮至极，压根没给她反唇相讥的机会。
高国公夫人张了几次嘴，又讪讪地闭上，不得不吃了这个暗亏。
顾颂叹为观止，暗想：萧瑾岚以前对他还是嘴下留情了，就这功力，他输给她真不亏。
顾颂偷偷竖起大拇指，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赶紧垂下，自己扇了自己的手指两巴掌。
他给萧瑾岚竖什么大拇指？疯了么！
萧瑾岚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收拾完了高国公夫人，视线转到烟萝身上。
身为揽月阁的花魁，烟萝生得极美，一双含情眼水光潋滟，眉似远山，唇若含珠，瓷白的肌肤细腻无瑕。
即便脸上因为挨了巴掌而泛起红印，也丝毫无损她的美貌，反而多了几分野性的美。
莫说高文诚，就是萧瑾岚看到这样的美人儿，也禁不住心驰神往。
她发自内心地夸赞烟萝的美，又笑吟吟地问：“烟萝姑娘，我与国公夫人交谈一二受益匪浅，你们在雅间聊了许久，国公夫人可曾教了烟萝小姐什么？”
烟萝不自觉抚摸脸上的巴掌印，红唇抿成一条线。
高国公夫人对她说的，除了侮辱便是侮辱，那些难听的话，若非亲耳听到，她很难相信那是出自一个高门贵妇之口。
萧瑾岚观她的反应，心下明了，又问高文诚：“高公子自小长在国公夫人膝下，对国公夫人更为了解。”
“国公夫人要教给烟萝姑娘的，烟萝姑娘兴许领悟不及，但高公子一定明白，对吧？”
高文诚这段时日因为烟萝数次和高国公夫人争吵，耳朵里听到的全是高国公夫人的咒骂，哪有什么教诲？
萧瑾岚这么问他，他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萧瑾岚奇道：“高公子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么？可我听说，才女钟爱豪爽不羁的英雄客，那高公子是如何俘获烟萝姑娘的？”
简简单单的“才女”二字，令烟萝大感诧异。
她满目惊疑地看着萧瑾岚，有些愣怔：“才女？”
萧瑾岚真诚地道：“我若记得不错，烟萝姑娘初入揽月阁，便一曲琵琶艳惊四座，从此美名远播。”
“我常听祖父讲，人生百态，众生万相，令人不齿的，是不劳而想获者。食自双手，来于一技之长，才是取之有道。”
因着无奈入风尘，烟萝便没再听过诸如此般的话，这一刻见萧瑾岚眸光诚恳，无半分轻视之意，心中淌过一丝暖流。
她露出笑意，如百花盛开：“多谢。”
萧瑾岚摇摇头：“人先自爱，而后爱人。”
“女子渴求好姻缘，若觅得良人，自此美满一生，那是人间佳话，可若时运不济，也无需委曲求全，平白浪费了大好年华。”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真有心的，定会排除万难奔赴而来，而不是将万难逼到你眼前，两厢难堪。”
她说得很委婉，但烟萝听懂了。
或许高文诚是真的喜爱她，但还不够喜爱，他甚至做不到在她被国公夫人责难时加以维护。
这种男人，不值得她堵上一切托付终生。
烟萝醍醐灌顶，倏而转向高文诚，行了个大礼，道：“感谢高公子抬爱，烟萝有幸与高公子相知，此生不悔。”
“但你我情深缘浅，烟萝就此告别，此后山高水远，愿公子尊体常健，喜乐常伴。”
话音落下，烟萝决然转身，在高文诚开口挽留之前大步离开，保留住了最后一分体面。
闹剧就此作罢，萧瑾岚侧头道：“燕世子，我们也走吧。”
燕桓“嗯”一声，与她一道走下楼梯，朝茶楼外走去。
顾颂落后一些，吊儿郎当地道：“国公夫人，晚辈无礼，先走一步咯。”
说完笑嘻嘻地追上燕桓和萧瑾岚。
高国公夫人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