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斗法大会结束了，而他的金丹也消散了。
所说幻幽盆里发生的一切皆幻象，但他还是莫名地难过，不是因为失去金丹，而是因为她。
师尊知道他的金丹会散，还让他再次决斗，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直到最后她才站出来……
不对不对！
萧离猛地摇头：萧离啊萧离，你怎么能怀疑师尊，她可是为了你重金买下了劫数，她是相信你才会让你再战，只是她没料到……没料到你会那么弱，不仅没入融合境，还把金丹给弄碎了，最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护在你身前，救了你的命。
他蜷缩起身子，抱紧了双腿，不是冷，只是再无颜面见她了。
还不如一个玩偶呢……
玩偶至少没有感情，做错事也不会难为情，最重要的是玩偶从一开始就对师尊好，会照顾她，会做饭给她吃，不会大声吼她，也不会对她恶作剧。
所以……师尊更喜欢玩偶，也愿意传授它真才实学。
而我呢？孽徒罢了！恨不得弃
之、伤之、杀之……
萧离越想越难过，小珍珠从眼眶里一颗一颗掉落下来，不知是玩偶的问题，还是十二岁的他本就很爱哭，一难过就掉眼泪，一掉眼泪就停不下来。
一阵敲门声让他迅速抹去眼泪，恢复成往日淡漠、玩世不恭的模样。
这样轻巧敲门的，十有八九不是师尊，对付外人没必要给好脸色。
来人竟是刘公公，说了句“太子殿下有请”，便一脸嫌弃地侯在屋外。
萧离本不想去，但他迫切想要知道师尊和赢司钰的关系，这是他心里的大疙瘩，问师尊换来的只是隐瞒或敷衍，还不如直接问赢司钰。
萧离没让刘公公多等，他换了件整洁的衣服，就随刘公公去了太子别院。
赢司钰是乾元道长的得意门生，又贵为太子，所以住的院子是整个乾元派（乃至整个仙门）最大最好的。
几进几出的院子仿佛迷宫，不知绕了几座假山，过了几座桥，穿了几扇月亮门，在萧离快失去耐心时，太子的书房终于到了。
刘公公侯在外面，萧离自己走了进去。
赢司钰正在画画，巨大的卷轴摊开在书案上，赢司钰几乎半个身子都埋在上面，下笔小心翼翼，好像在画什么极其细致的东西。
抬金撵的四仙女侍奉在侧，或研磨，或端茶，或调香，或琴瑟，眼神呆滞，一言不发，如同被人操控的布娃娃。
“来了？”赢司钰头也没抬。
“草民萧离，叩见太子殿下。”萧离假模假样地道。
“那些俗气礼仪就免了，那儿有茶水甜点，请自便。”
萧离见赢司钰没有停手的意思，只能走到圆桌前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许多点心，萧离没兴趣，但他想：师尊应该会喜欢，要不偷偷带点给她？
“你师尊喜欢吃什么？”赢司钰仿佛看穿了萧离所思所想，突兀地问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萧离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后才道。
我才不告诉你，一看就没安好心。
“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一一查出来的，毕竟……”赢司钰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她对我很重要。”
“咯噔”一下，萧离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紧接着他背心冒汗，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死死咬着的后槽牙让下颚线绷得笔直，青筋在白净的脸上一览无余。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了句：“她对我更重要。”
赢司钰愣了愣，随后笑道：“也是，师徒情深嘛。”
萧离的手攥得更紧了。
赢司钰把他所有的反应看在眼里，一点点煽风，这样火才会越来越大。
“你看我画的怎么样？”赢司钰拿起桌上的画，两仙女立马上前接住画轴，抬到了萧离面前。
萧离扫了一眼，便知画中人正是洛青烟。
想来赢司钰埋身细细描绘的地方正是她的眉毛，墨迹未干，两撇远岱仿佛还埋在烟雨之中。
好美！
这是别人眼里的师尊？
难道不止我一个人这样看她……
“劫数用的可还称心？”赢司钰突然问。
萧离心头顿生不好的预感，他努力压制因怒气而微颤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她既来求我，我岂有不应之理，区区五千两黄金，能让她开心，我心甘情愿。”
“轰隆”一声，萧离的心正遭受五雷轰顶，耳朵里鸣叫声让他头疼不已，而脑子里正极力否认这件事……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听说你金丹散了？”赢司钰踩痛点，一踩一个准，踩上去还不忘用脚后跟碾一碾。
“关你什么事？”
“怎么说呢？”赢司钰勾唇一笑，“我劝过她，说要正大光明赢得比试，争得魁首，可她却说你太危险了，你是难得的天才，天赋极高，悟性极强，她怕我赢不了你，特意引你去我的悦来宴，又借口离开……接下来的事儿你知道的。”
萧离的血在沸腾，可他全身都僵住了，整颗心仿佛在火上煎烤后，又丢进水里。
“滋嘶”尖鸣声，痛彻心扉
“结丹不易，她是你师尊，自是想要你修炼有成，可没办法，谁让你遇到我呢？”
“你……什么意思……”萧离的声音依然沙哑。
“她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赢司钰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宣告这世间最大的秘闻，“国师要杀你，路上设了埋伏，车尾的铃铛上也下了踪音术，但被她发现了，她找到我，求我放你条生路，你知道的，她说的话我没办法拒绝……”
这话听着像炫耀，实则暧昧至极。
萧离的指甲都陷进肉里了，身体也忍不住在簌簌发抖。
“我答应放过你，可她没料到你是个小偷！”赢司钰脸上的笑突然狰狞了起来，“偷取本该属于我的荣耀，我的魁首，我的称赞，我的晋级宴……于是她就以劫数骗你入局，毁了你的金丹，让你做一辈子的废人，从此再不能与我争！”
说完，赢司钰仰头大笑了起来，那副张狂的模样和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简直是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你……和师尊到底是……”萧离捂着胸口，一字一顿的问。
“这还不明显么？她是我的伙伴，我的幕僚，我最爱的女人……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是我的……”
“要点脸行吗？太子殿下！”
一个再熟不过悉的声音穿过门板，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