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疯狗
沈敬雪既是大理寺卿，又是萧承的亲信，这些时日忙着查刺客，又要彻查云氏一族勾结楼兰的事情，忙的连人影都看不见。
贺洺便向萧承请旨去诏狱帮沈敬雪负责云氏一族的事情，连接在诏狱里熬了几天，这些人却像是蚌壳似的，怎么都敲不开嘴，凡是逼问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逼急了就作势要去撞墙，一哭二闹三上吊。
派去搜查的人从云家搜到了和楼兰往来的信件证据，也查到了云家的人曾经同阿史那寒叶接触过的痕迹，铁证如山，但他们很清楚要是这件事情彻底被定下来了，等着他们的决计不是什么好下场，因此各个咬死了不开口。
贺洺坐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牢房里的一群人，只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耗光了。
他本职是吏部尚书，也算是文官，沈敬雪便不允许他严刑逼供，怕污了他名声，依照贺洺的性子也用不着这些手段才能让犯人开口，却没成想这些人实在是最难对付的，就像手中还捏着什么把柄一样，怎么逼迫都还没有心理防线崩溃。
贺洺连着几日没收获什么，此时已经没了耐心，他皮笑肉不笑：“诸位当真是不说吗？这些时日文邹邹的反而是叫我不太适应，不如上点新鲜的东西？”
云家如今的家主是云氏的父亲，他引以为傲的尊容地位已经碎在了大牢里，衣裳凌乱，强装镇定：“贺大人，您在朝中也算是位高权重，声名在外，如今却要屈打成招吗？”
贺洺阴森森的扯起嘴角。
“沈敬雪是大理寺卿，却是个十足的君子，可我不是。我贺洺是出了名的疯狗，云家主难道不知道吗？用刑算什么，若是死了换下一个继续上刑就是了，你们人这么多，慢慢来，不急，死的是谁和我有关系吗？”
他眼角一挑，一股邪痞四溢出来，带着点阴寒的戾气，没有平日里伪装出来的言笑晏晏的样子，像是挣脱了绳子的野狗，能把人连皮带肉的撕下一块来。
瞧着他这样子，云暨山背后升起一股凉意，骤然意识到从前看到的贺洺只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样子，平日里在朝堂上虽然谁都要骂上两句，但只要不惹到他还是礼数周全的。
他后面的女眷们吓的瑟瑟发抖。
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满含无奈的声音：“贺大人......”
贺洺眼睛一亮，满身戾气瞬间就散了，扭头就笑，只是那灿烂的笑意下多少藏着几分心虚。
门口光影一闪，修身玉立的青年一身月白长袍走了进来，看见贺洺这笑先是心口一跳，把方才贺洺那话听了个全。
他一进来，嚣张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的贺洺霎时安分了下来，又怕方才说的话叫沈敬雪听了去要生气。
谁知沈敬雪走到他身边，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上前几步走到牢房前，看着里面的云家人，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从容，如沐春风，却没有半点情面。
“贺大人方才说的有一点错了，我不是君子，沈某执掌大理寺这些年来手中的性命只怕是数也数不清，用刑只是最浅薄的一个。云家主还是莫要有些错误的认知，说几句话的事情，何必要家中女眷受千刀万剐之痛呢？”
云暨山牙齿都在打着颤。
沈敬雪，贺洺，这两人看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君子，然而谁能想到萧承手底下会是这样凶残冷酷的人！
若是他不说，便要将云家的女眷当着他的面活剐吗？
后面忽然有人轻轻的扯住了云暨山的衣角，他回过头去，只见是自己的小女儿云程君白着脸，像是要说什么，轻声喊了声：“父亲。”
云程君便是曾经忠勇侯府的正房夫人，也是皇后燕兰若的生母。
沈敬雪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开口，便正是在等着云程君开口。
他给贺洺递了个眼色，两人退后几步，落在了不远处，等着云家内部自己疏通这些关节。
墙上挂着的灯烛燃烧着，将阴森黑暗的诏狱里堪堪照亮，从大牢顶上照射下来的光照不到这里，因此就只是微弱的昏黄。
贺洺望着他，笑意不减，欠不楞登的凑上来：“沈大人这是在维护我吗？”
沈敬雪的神色却莫名的冷淡，望着不着四六的贺洺只觉得头都开始疼了。
“让你手段温和一点儿你还打算来个用刑吗？贺洺，你是吏部尚书，好好给皇上办事就成了，别往这些血肉模糊的阴冷地方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不知道吗？”
贺洺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看着沈敬雪带着些许薄怒的神色，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你也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说的活剐是真的做得出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好好的一个大理寺卿，背靠当今天子萧承，还有什么会威胁到他？人人道他是诏狱出身的清流君子，然而是沈敬雪自己不愿意做那个供人瞻仰的皎月，他滚在血海里，挣扎在尸山中，却不让贺洺看见自己是淤泥里的木偶。
沈敬雪垂在袖中的手指忽地攥紧了，他什么都没说，紧咬着牙，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贺洺不愿意看着他被夜以继日哀嚎的怨灵拉入地狱。
他身量修长，比沈敬雪还要高出一些，因此在这种时候总是占了上风。
贺洺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沈敬雪抬起头来看着他，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只听他暗含冰霜般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沈敬雪，你再敢骗我一次试试看。”
沈敬雪没躲开，只觉对方的强势几乎是铺天盖地，占有欲和掌控欲无处可藏，像是光明正大的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是沈敬雪无法拒绝的。
他心下暗骂了声这人真是只疯狗，面皮却开始隐隐发烫，待到贺洺一松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危险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