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隐晦
阿史那丹珠喜爱用楼兰带来的香，味道同中原的都不太一样，闻起来并不似中原香这般醇厚。
萧承总觉得有些刺鼻。
他看着奏章，“怎么了？”
阿史那丹珠面上带着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萧承的疏远和回避，径直走到他身侧，学着周礼的样子替他磨墨。
楼兰同中原许多习俗都不一样，她终究不得要领，试了几次，却将墨汁溅在了萧承旁边压着的宣纸上，弄的一片黑污。
萧承没忍住，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不必了，你来有事吗？”
阿史那丹珠悻悻的放下了墨砚，这才说起了自己的意图。
“皇上，嫔妾听宫里的宫人们说，每年京城都会举办庙会，庙会上热闹异常，什么东西都有，还有人舞狮赏花灯，嫔妾还没有见过是怎样一番场景。”
庙会？
萧承不太喜欢凑热闹，尤其是庙会这种人多眼杂摩肩接踵的日子，他有些心烦，正想拒绝。
怎料阿史那丹珠一边收拾被弄脏的桌面，一边善解人意的道：“嫔妾刚想起来，昭嫔姐姐也在宫外吧，她正好赶上了，应当也会去。不如皇上约了昭嫔姐姐一道去？”
萧承这才想起来，宁珂在应氏府里呆的久了，肯定坐不住，这次很有可能也会去。
他顿了一下，道：“那就带你出宫去看看吧。”
阿史那丹珠垂下带着笑意的眸。
京城自先帝时便繁盛非凡，多年来无论是各方商人还是关外千里迢迢来的民商都会在节庆典礼之际跋山涉水来到京城。
京城的庙会便海纳百川，一向都是最热闹的时候。
宁珂身子还未好完全，外面便又罩上了一件狐毛大氅，雪白的颜色衬得这张清冷的容色更加易碎。
庙会开始的街道离这里并不算远，但顾及到宁珂的身体，应氏和沈言之便坚持要驾着马车前去，也带上了侍卫。
天色方才暗下来，京城的主干道路十方街便已经亮起了灯火，数不尽的灯笼挂在了檐下，一排又一排的亮色铺满了夜幕。
整座京城都笼罩在闪耀的烛火中。
宁珂走在应氏身边，望着周围的灯火辉煌，眼中映着明灭的光，多日来低落的情绪终于平复回来。
沈言之走在前面，回头看了她一眼，险些忘记了移开目光，许久才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挡在她们前面，为后面的应氏和宁珂开路。
人潮拥挤，几乎是京城中所有今夜有空的百姓都出来凑热闹了，宁珂还在人群中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俱是官员家的亲眷。
她们艰难的从人群中穿梭出来，终于到了一处十字街口，拐过弯去，人总算少了一些。
沈言之几乎是在前面给宁珂挡去拥挤的人潮，这会儿人少了，他回过头去看。
宁珂还在。
也只剩宁珂了。
宁珂看了看身后，刚回过头来就对上了沈言之惨不忍睹的视线，二人俱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今日不宜出门，一出门就把母亲和青山给丢了。”
宁珂好笑的弯着眼睛。
沈言之也笑：“好在青山是跟着应夫人的，这会儿人多找不到的，一会儿应该都会在方才我们停下马车的地方等，侍卫也跟着的，没事。”
出门前宁珂便担心人太多可能会有意外，虽然有沈言之这个战无不胜的将军在，但还是坚持着带上了侍卫，一直跟着应氏和青山。
这不刚好派上了用场。
有侍卫跟着，宁珂倒也放了心。
找人肯定是找不到的，宁珂便和沈言之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沈言之目光落在不远处正从夜色中缓缓升起的长明灯上，转头望向宁珂：“我驻守边关多年，见过草原十八部落的海东青搏击长空，却没见过京城安稳下升起的长明灯，这些年着实是错过了许多。”
宁珂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数不尽的长明灯亮着微弱的光从河边升起，数量多起来，便像是一堵光墙，带着无数百姓的祈愿，镇守着京城的天幕。
她心神一动：“言之，我们去放长明灯吧。”
沈言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纵容的点点头：“好啊。”
宁珂为后妃，他为臣子，便再也不是幼时无话不谈的挚友。即便是越过人潮，沈言之也只能恪守礼教走在宁珂身前，为他挡住汹涌的人海。
方才到了卖长明灯的河边，沈言之付了钱，低着头挑选着长明灯，宁珂选了一盏青褐色的，正等着他选好。
她不经意看向旁边时，却骤然停下了目光，同河边正准备放灯的两人视线相撞。
贺洺大大咧咧的打着招呼：“昭嫔娘......宁夫人，好巧。”
旁边站着一身白衣如雪的沈敬雪，右手正牢牢攥住贺洺的笔，僵了一下，扯出一个笑来：“夫人安好，沈将军安好。”
贺洺听了他的话，惊到：“这便是沈将军？”
沈言之挑好了灯，面色平和的望过来，朝他们颔首做礼：“两位是？”
宁珂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们，反应过来后便为沈言之引荐：“青衫的是吏部尚书贺洺贺大人，旁边白衣的是大理寺卿沈敬雪沈大人。”
沈言之回京这些时日只见过几位同僚，还没有见过他们，听了宁珂的话倒是心中感慨。
这二位大人望面相便是人中龙凤，如今朝堂上倒是能人众多。
他们打了招呼，瞧着这沈将军和宁珂这般熟悉的样子，心知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听的，便打算告辞，左手攥上沈敬雪的手腕，把人一起带走。
宁珂瞧着他二人远去，只见他们停在不远处的河边树下，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贺洺抬手捏着笔在沈敬雪脸上画了个什么，下一秒沈敬雪忽然抬起一脚，将贺洺干脆利落的踹进了河里。
落水的动静沈言之自然听得到，他一惊，一边疑惑道：“他二人看起来关系不错，怎的原来是有仇吗？”一边正准备放下灯去下河捞人。
宁珂伸手挡住他的去路，神色莫名有些引人遐思：“你别去了，没仇。”
这一番闹腾，宁珂终于明白那日酒楼上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了。
沈言之正准备追问，宁珂却笑着摇头：“我们去别处。”
宁珂不是胡闹的人，沈言之也没多问，跟着她往旁边去了。
他们刚转身往远处去，将这块空出来，便没有看见。
身后昏暗的树影下，一人湿漉漉的从河里探出头，一把撑在了岸上，笑得更嚣张了。
白衣的公子居高临下的俯视了他半晌，忽地认命般没忍住笑了出来，俯身捏上那人的下巴，闭眼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