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旧人来访
萧承的意思原是叫太医去暄林殿看着，待宁珂好起来再派人送她去应府，带着暄林殿的侍卫。
他放在宫里的眼线来禀报的时候，萧承不慎打翻了砚台，溅了一袖子的漆黑墨色，却动也没动，目光黯淡下去。
宁珂没有带上任何宫里的东西，孑然一身的走了，谁也没有告诉，像是恨不得和这个皇宫，和姓萧的地盘、物件全都划分距离。
她是有多不愿意呆在这里。
良久，周礼望着他神色一点点平静，重新冷淡下来。
从第一次见到宁珂的时候，萧承一眼就能感觉到这女子眸光深处的亮光，她前半生深困相府后院，深困宫墙之内，灵魂却是自由热烈的。
他没在任何人身上见过这样的向往，同大家格格不入，就像......她来自另一个自由和平的国度。
萧承便再也移不开眼。
他透过薄薄的窗，望见外面的光影摇曳落在枝叶间，有只小燕刚从檐下飞过去落在枝桠上，仰着小巧的头看向天际的日光。
萧承忽地觉得不甘，却又忍痛释然。
便是燕子也不会永远留在檐下的窝里，它终究是要飞向天幕的。
他心悦宁珂，却又不得不止步于她眼眸深处的渴望。
萧承再没过问。
宁博远死了，但丞相党的人扎根已久，构不成威胁却终究碍手碍脚，萧承开始肃清朝堂。
于是以吏部尚书贺洺为首的一派官员开始搜集那些残党的贪污证据，森然露出了自己的爪牙。最后将证据交于大理寺卿沈敬雪审查，一一拿了人下狱，定了罪呈上折子给萧承，多是下罪斩首。
这二人办事不留情面，公正严明，即便是这般大刀阔斧，也没有任何人能说上一句不是。
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同残党沾上关系。
宁珂自从到了应氏府里便一直郁郁寡欢，最多搬了木凳坐在池塘边看鱼，其余时间都闷在屋里。
那日她到应府，应氏一眼看见她清瘦嶙峋的身子，心疼的不知该说什么，随即便是发现宁珂失去了兴趣，也忽然不爱说话了，变了个人似的，便什么都不敢问。
连着沉闷了几天，几日天气终于放晴，应氏同她说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菜品都是极好的，想带她去看看。
宁珂知道她担心，还是应了。
雾棉昨日吃撑了肚子，今日便十分不甘的留在了府里。
马车一路到了京中主干路上的望月楼下，宁珂戴着帷帽跟着应氏被请上了顶楼。
京中有名有姓的王公贵族和官员贵妇们才能订到顶楼，这里清幽雅致，一眼能看见下面的几条街景。
宁珂落了座，不多时便呈上了几道菜品，应氏脸上露出笑，道：“尝尝罢。”
青山刚替宁珂摘下帷帽，宁珂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一起吃。
青山刚要拒绝，应氏冲她笑了一下，“青山坐下一起用吧，现在不是在宫里，没那么多规矩。”
从前在丞相府里的时候，院里就她们三人相依为命，日子难过，青山却从未背弃，一起和应氏以及宁珂活了十多年，从来也都是一起吃饭的。
雾棉虽然如今也是宁珂亲近的人，始终还没有和青山这样深厚的情谊，无论是宁珂还是应氏，都是打心眼里把青山放在了心里的。
青山软了神色，便也没再推辞，坐了下来，给宁珂和应氏布菜。
宁珂吃了一些便搁下了筷子，她还未病愈，胃口一直很差，今日算是吃的多的。
应氏刚想嘱咐她再多吃些，外面忽然传来锣鼓声，喧嚣渐起。
宁珂好奇的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楼下街道两边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人，一眼望去都拥挤在一起，站在后面的人看不见便踩着凳子，够着脖子往前看去。最多的便是挥着彩绢的少女，穿的都是显眼艳丽的颜色，神色激动。
谁来了？
宁珂正疑惑，旁边却骤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昭嫔娘娘？”
她扭头一看，只见隔壁的包间窗户也被推开了，贺洺伸出半个脑袋望着她，带着惊讶，旁边窗前坐着一身鸦青锦袍的沈敬雪，正端着茶盏。
宁珂压下诧异，十分有礼的打了声招呼：“贺大人，沈大人。”
沈敬雪朝她轻轻拱手：“娘娘安好。”
贺洺懒散多了，既然是在宫外，又是最好相与的宁珂，他咧着嘴点了点头，兴奋道：“娘娘也是来看沈将军的？”
话音刚落，沈敬雪察觉到不妥，抄起折扇毫不留情“啪”的一声敲在他后脑上，呵斥：“娘娘面前你说什么胡话！”
被敲的龇牙咧嘴的贺洺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没过脑，悻悻：“臣嘴笨，娘娘恕罪。”
宁珂笑着摇摇头，并不在乎，反而好奇起了他的话。
“既然出了宫便也不必在乎这些虚礼，贺大人说的是哪个沈将军？”
贺洺眼睛一亮：“是从前定远将军的独子，沈言之沈将军。他从小就跟着老将军混在军营里，后来拒绝了先帝封侯，承了祖志去了边关。如今不过二十有二，便已然叫西域闻风丧胆，今日是他回京述职的日子。”
这位小定远将军的传闻只多不少，身上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挣来的，是边关军队里的定海神针。
沈敬雪喝了一口茶，细心解释道：“沈将军相貌雅致风流，是一副文人墨客的姿容，却扬名沙场，满身荣光。只是尚未婚配，也没有婚约，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官员都很看重。”
宁珂陡然愣住。
原是沈言之。
不知已经多少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位旧识的消息，却不知当年那个狼狈清秀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她忽地感叹。
那边沈敬雪话音刚落，贺洺忽然回过头质问沈敬雪：“你也看中他吗？有多好看，你见过？”
沈敬雪莫名绷了脸，望了宁珂一眼，低声，颇有些咬牙切齿。
“贺、洺！”
贺洺身子一抖，被他语气里阴森森的威胁吓到，终是不甘不愿的闭上嘴。
宁珂察觉到他二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却没那么好奇，冲他们打了招呼，轻轻闭上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