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宁珂没有利用价值了？
前来上朝的官员们多多少少听到了消息，一路上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着清晨时丞相亲自带着私兵进了宫。
宫门口有人正搬动着被杀的侍卫的尸体离开，血迹溅了一大片在墙上，太监们低着头往地上泼水正在冲刷血迹。
大臣们心惊胆战，连头都不敢抬，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尘埃落定。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去太和殿的路上尸横遍野，一个个神色麻木的太监宫女正在打扫着，血水甚至将盆栽后的一片池塘染成了鲜红。
死一般的寂静。
即便是这样，皇上并没有叫停今日的早朝，宫里除了遍地横尸和浓稠的血腥气，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连原先上朝路上的侍灯管事都各司其职。
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
杂乱的脚步声停在了太和殿前，臣子们方一抬头，便有人骤然惊叫出声跌倒在地上，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面无人色。
只见太和殿内高座明堂，门口却全都是被长箭射杀的兵士，穿着一身甲胄，跪倒伏趴了一地，地上的鲜血已经开始凝结，满地深褐色。
最前方却是大家最熟悉不过的身影。
宁博远一身朝服，直直跪在地上，朝着太和殿的方向深深低着头，发冠零落散乱，双手直直垂下，灰败的死气铺满整个殿前。
却是万箭穿心。
他死了。
朝堂中丞相党一派的人当即吓破了胆，望着前面宁博远的尸体宛如看见了自己的下场，有人当场跌坐在地，怎么都起不了身。
出了什么事再清楚不过，萧承没有取消今日的早朝为的是什么也都能猜到。
众人惊骇不已，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周礼笑眯眯的迎了出来，望着朝臣们的脸色，彷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抬手。
“大人们，皇上等候已久了，该上早朝了。”
他神色从容，毫无半分惊吓，反而是面前的朝臣们惨白着脸。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绕过门前满地尸体和蜿蜒的血迹，放轻了脚步走入太和殿中。
今日早朝同往日一样，跪拜叩首，却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萧承望着下首，武官首位仍然是忠勇侯，然而文臣之首却再也没有了宁博远。
他肃穆严正，不怒自威，终于开了口。
“丞相宁博远狼子野心，谋朝篡位，今日清晨带兵逼宫，罪无可赦。按照律令，应当株连九族，感念昭嫔曾救驾有功，便不牵连他人，抄斩吧。”
官员们方才亲眼看着皇宫中血流成河，宁博远的人横尸遍野，惊骇之下宛如一场大梦，如今萧承下了令，才骤然回过神来。
这位年轻的帝王手段狠厉，只是这些年宁博远祸乱朝堂，他沉寂已久，好像彻底心慈手软了。
今日之后，他锋芒毕露，无人不识当今天子。
满朝皆惊，望着萧承，忽然惊觉他沉稳内敛的眉目下原都是杀伐冷意。
贺洺和忠勇侯最先反应过来，一掀衣袍跪了下去。
“皇上圣明！”
随即朝臣们赫然从惊惧中脱身，跟着哗啦啦一片下跪，伏拜下去，高声如潮，恭忱肃重：“皇上圣明！”
门外，周礼听着风声啸啸，面色平静，他转头看向殿前的那直直跪着的尸身，轻描淡写。
“拖去喂狗吧。”
萧承答应了宁珂的处置，但却不能宣告天下他的下场。
今日后，丞相府被抄家，除了宫里的昭嫔娘娘，相府已经死光了，可却还有宁博远养在外面的外室和儿子，一齐押上了刑场，相府查封。
无论是萧承还是宁珂都不是什么圣人，宁博远虽然已死，但他那个儿子已经十岁了，该懂的事情也懂了，留下终究是个祸患。
他们不约而同应允了将那个男孩送下去同宁博远一家团聚。
横行霸道几十年，搜刮民脂民膏且祸乱朝堂的大奸臣宁博远终于被除掉了。
普天同庆。
而萧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宁珂真的病了，成日陷在梦魇中，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萧承能猜到原因。
宁珂在相府那个泥潭里烂了十多年，被踩在泥里头都抬不起来，后来终于有了一条路能离开那里，她抱着天大的恨意在风雨中跋涉前行，即便再怎么困难，她都能凭着不甘的愤然站起来。
这个目的是宁珂如野草般坚韧的勇气，也是她唯一的支撑，过去十几年她日日紧绷心弦，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踩入死地。
如今大仇得报，满腔怨怼骤然消弭，她放眼望去，不知道为什么而前行，崩到极致的那根弦便砰的一声断开了。
她也倒下了。
萧承心神焦灼，刚开始宁珂昏沉过去的那几日他便将政务都搬到了暄林殿，日日守在她身边。
宁珂幽幽转醒后，朝他看过来的第一眼，萧承便僵住了。
她的目光和神色，是萧承从未见过的陌生。
从前宁珂望着他的目光娇憨依赖，总是带着笑意狡黠，像曾经他养过的那只狸花猫。
如今客气有余，隐隐疏离，目光中是一片平静不起波澜的清池，好像再也没有了情绪起伏。
萧承心中忽然觉得很荒唐。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他借宁珂的手打探丞相府的消息，把宁珂放在风口浪尖去刺激宁念瑶发挥作用，甚至只是爱惜她的颜色。宁珂亦然是借他势打压把应氏和自己救出来，向宁家报仇，先下手为强。
如今交易完成，天各一方再无交集是常事，可他却忽然见不得宁珂对他这样疏离冷淡的样子了。
他乱了心，那宁珂呢？
难道她对自己，仅仅只是利用吗？
萧承甚至没敢问一句，便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仓惶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宁珂躺在床上，眸中渐渐漫上迷茫和失落。
她望着头顶的帐子，忽地红了眼睛，一言未发。
如今丞相府已经败落，朝堂上再也没有什么人能阻挡萧承了，他真正的大权在握。他后宫美人众多，无论是皇后，宋贵人，还是刚入宫的楼兰公主，身上都带着萧承看中的价值。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虽然宁珂早早的预料到了会有今天的下场，在皇后那里用最后的底牌换来一个庇护的承诺，有了退路。
但她已经骗不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