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劲松陪着孟宪江来到妇产科主任邵红的办公室。
孟宪江爱人周书琴正惴惴不安的坐在邵红对面。
杨劲松再次安慰道，“嫂子，别紧张，这是常见病，没有什么危险。”
邵红说，“要不孟局长先陪夫人去病房，我已经安排好了。”
孟宪江明白邵红要向杨劲松汇报检查结果和接下来的治疗方案，答应道，“好的。”
邵红走到门口，叫来一名女护士，吩咐她带孟宪江夫妇去病房。
杨劲松对护士说，“你去了顺便跟住院部说一声，有个叫李梅英的老太太再让她住几天。”
护士笑了笑，说，“我知道这人，挺闹腾的。”
杨劲松说，“是吗，让住院部好好治治她的脾气，别惯着她。”
孟宪江带着周书琴离开后，邵红关上门，看着杨劲松笑道，“没想到陈祖铭还挺花的，这下李梅英可消停不了了。”
杨劲松说，“她不消停也得消停了，陈祖铭被带走了。”
邵红惊讶的“啊”了一声，“不是放出来了吗？”
杨劲松说，“今天早上被纪委带走的。”
邵红说，“这种事纪委还管？”
杨劲松说，“你装傻吧，纪委带走那肯定不是作风问题，而是经济问题啊。”
邵红说，“我是很纳闷，李梅英在夫人圈里挺大方的，她哪来那么多钱。”
杨劲松说，“不管她了，先说说周书琴的治疗方案。”
邵红严肃的说，“需要尽快手术。”
杨劲松问道，“肌瘤多大了？”
邵红说，“最大的十公分多了。”
杨劲松追问，“多发？”
邵红说，“是的。”
杨劲松继续问，“上次检查难道没发现这么大吗？”
邵红摇了摇头，说，“上次胡医生有点误判。”
杨劲松有点生气的说道，“简直是胡闹，这种事还能误判，来多少年了？”
邵红说，“经验不足，原来是镇卫生院的。”
杨劲松说，“这事后面再处理，先说说你的意见。”
邵红说，“需要开腹手术，现在担心会不会大出血。”
杨劲松问道，“什么血型？”
邵红说，“Ab型血。”
杨劲松说，“准备哪天手术？”
邵红说，“周三上午，不知道杨院长有没有时间？”
杨劲松问，“还需要我在吗？”
邵红咧嘴一笑，“这也不算小手术，杨院长在最好了。”
杨劲松说，“行，我给你当下手。”
邵红说，“我给你当下手吧。”
杨劲松说，“你就别谦虚了，你为主。”
邵红说，“好吧，我做好术前准备。”
杨劲松话锋一转，说道，“现在离午餐时间还有一会，我们简单聊聊。”
邵红抿嘴笑了笑，说，“想知道什么？”
杨劲松说，“都可以谈，妇科的，院里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邵红思考了一会，说，“就我们妇科来说，主要是希望杨院长解决两个问题，一是人员调整，想要的人进不来，在岗的人做不了事，尤其是一遇到手术，真心话，我都不放心让底下的人去主刀。二是待遇问题，院里的风气你是知道的，好多医生收红包吃回扣，我在我们科室是不允许的，但大家都会比较，看到别的科室收入那么高，心里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杨劲松脸色有些凝重，微微点了点头，问道，“靠关系进来的有几个？”
邵红说，“四个。”
杨劲松追问道，“都是什么来路？”
邵红如实回答，“程姗姗，你是知道的，赵锦平的外甥女，你毕业那年，顾寒松没要你要了程姗姗，去年十月份生孩子到现在没上班，就是上班，也是难当大任。邢月，马县长的亲戚，科室里除了我她不敢冒犯，其他人几乎都被她训斥过，技术不行，还自以为是，脾气很大。陆晓欧，张亚莉的表妹，和我校友，但我不知道她怎么毕业的，看个片子都经常看错。胡广义，吴朝阳的老乡，从镇卫生院调来的，在镇卫生院前是个赤脚医生。”
杨劲松听了心里唏嘘不已，这可是医院，人命关天的地方，一个科室就这么多干不了活的关系户，整个医院会怎么样？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邵红直言不讳的说，“双向选择，同时，加强考核。”
杨劲松继续问道，“你敢不选择他们吗？”
邵红坚定的说，“我对生命负责，自然会行使自己的权力，不会当老好人。”
杨劲松点点头，问道，“有合适的人员补位吗？”
邵红说，“有，现在没有编制，进不来。”
杨劲松说，“你先联系着，等我把院里的情况摸清楚了，统一安排。”
邵红说，“好的。至于院里的问题，其实也是老问题了，一是人员，二是制度，三是科室之间的协同。人员不必说了，你挨个科室去了解，或多或少都有我们遇到的问题。至于制度，不是没有，而是没有得到落实，很多都成了摆设。科室之间似乎都有些隔阂，这与考核机制和过去的领导用人方式有关，一个个都拉起小山头，各自为政。经常会遇到一些病患，集多种疾病于一身，这就需要科室之间协同配合，甚至成立专家组联合会诊，可是我们医院，除了有背景的特殊病人，普通患者很少有联合会诊的。”
“我们不考核病患满意度，却考核创收业绩，这是不是很奇葩，这里是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忘了宗旨，搞得跟经营机构似的，有多少人会把心思放着服务上？”
杨劲松心情沉重的说，“医院的一些情况我以前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邵红说，“你肩上的担子很重，要想扭转局面阻力会很大。”
杨劲松苦笑一下说，“所以我需要像你这样正直正义的人支持。”
邵红说，“你放心，我一定支持。”
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邵红提高嗓门喊了一句，“请进。”
开门进来的是孟宪江。
杨劲松看着孟宪江问道，“都安顿好了？”
孟宪江感激的说，“都安排好了，邵主任安排挺周到，安排在高干病房了。”
邵红看了一眼杨劲松，微微笑了笑，说，“我问了一下特殊病房那边，刚好最近也都空着，孟局长的爱人手术后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没请示杨院长，我就自作主张了。”
杨劲松说，“没事，没事，病房空着也是空着。”
孟宪江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这倒是跟李梅英做邻居了，我刚出来的时候听她在房间里抱怨医院的饭不好吃呢。”
杨劲松摇了摇头，无奈的说，“养尊处优惯了，要不改变心态，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喔唷，都十二点了，去吃饭。”
孟宪江说，“走吧，我请你们二位去外面简单吃点。”
邵红推辞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杨劲松开玩笑说，“怎么，你是不是要我们孟局长专门单独请你一次啊？”
邵红笑着说，“不是不是，你们领导在一起方便说话。”
杨劲松说，“你也是领导啊，而且你还要把治疗方案给孟局长介绍介绍吧？”
邵红不好再推托，“好吧，谢谢孟局。”
午餐时间，电梯上上下下的人很多，三人便从楼梯下去，刚到一楼大厅，听到有人喊，杨劲松回头一看，不是程敏芝是谁。
杨劲松笑呵呵的问道，“要出去吃饭吗？”
程敏芝嫣然一笑，转头看着邵红说，“邵主任好。”
邵红礼貌的说，“程医生好。”
程敏芝看着杨劲松说，“食堂的饭太难吃，我等刘月珍，我们出去吃。”
杨劲松说，“是吗，我还没去吃过呢。”
程敏芝说，“你们领导有单独小餐厅，不一样的。”
孟宪江插话道，“劲松，要不一起吧？”
杨劲松看着程敏芝说，“那就一起吧，今天孟局长请客。”
程敏芝刚想开口推辞，刘月珍走了过来，笑盈盈的称呼道，“杨院长好，邵主任好。”
杨劲松微笑着向她俩介绍孟宪江，“这位是畜牧局的孟局长。”
程敏芝和刘月珍几乎同时说，“孟局长好。”
孟宪江半开玩笑的说，“很荣幸，请这么多美女医生吃饭，走吧。”
吃了医院大门，马路对面一排全是大大小小的餐馆，杨劲松停住脚步，看着对面问道，“你们经常在外面吃饭，哪家好点？”
程敏芝说，“这条街的餐馆我们吃遍了，几家大的看上去有档次，但我不建议去，倒是那边有家苍蝇小馆不错，实惠又好吃。”
孟宪江笑呵呵的说，“不要想着给我省钱啊。”
程敏芝急忙说，“不是不是，这里的商家基本上都是吃医院的，有些商家不实在，会欺生。”
刘月珍补充说，“回头客少，所以宰客现象时有发生。”
杨劲松说，“那就去那家苍蝇小馆。”
走过去也就一百多米，一路上遇到有几个人和邵红、程敏芝分别打着招呼。
邵红低声对杨劲松说，“院里不少医生、护士中午都到外面吃饭。”
杨劲松说，“医院食堂就那么难吃吗？”
邵红咧嘴笑了笑，隐晦的说，“可能是时间长吃腻了吧。”
杨劲松说，“可是我看早餐的人不是挺多的嘛。”
邵红笑了笑，说，“早餐简单，无非就是稀饭、包子，加咸菜。”
杨劲松说，“明天我去大餐厅吃吃看。”
小馆只有五张不大的桌子，这时已经都有人。
孟宪江说，“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程敏芝说，“我去问下老板。”
没一会，程敏芝出来，笑嘻嘻的说，“进去吧，二楼包间。”
杨劲松“喔”的一声，“你还挺熟嘛，知道二楼有包间。”
程敏芝说，“经常来，和老板娘混熟了，他们二楼的包间不对外。”
程敏芝和刘月珍是常客，很快便点好了几道菜，等服务员出去，杨劲松说道，“说说吧，食堂的饭怎么难吃了。”
程敏芝和刘月珍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邵红，一时都没回答。
杨劲松接着问，“怎么？不好说吗？”
程敏芝“噗呲”一笑，“感觉有打小报告的嫌疑。”
杨劲松说，“那不算，实话实说。”
刘月珍说，“说是炒菜，确切的说是煮出来的，有些说是肉炒的，可是一份里面就没什么肉。”
杨劲松问道，“就没人反映过吗？”
邵红说，“反映过，有时反映多了，就改善一下，没几天又是老样子。”
孟宪江插话问，“你们有伙食补贴吗？”
邵红摇摇头，说，“没有，说是都给了食堂。”
杨劲松说，“那不应该啊，是不是经费不足，给食堂的费用少了？”
程敏芝说，“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但食堂是承包出去的，承包人是办公室邱主任的弟弟。”
杨劲松听了有些惊讶，心想，这倒是不难解释了，里面应该是有猫腻的。食堂对外承包很普遍，关系户也不少见，没有好处谁会去抢着承包。微微一笑，说，“我好好了解一下，尽可能改善伙食，这么大医院，医生都到外面吃，病患及其家属会怎么看。”
邵红笑了笑说，“经常有患者抱怨医院的饭难吃，但都只是私下发发牢骚，谁敢得罪医院啊。”
孟宪江说，“你这么一说，我得给我家属送饭了。”
邵红说“那是肯定要的，你爱人做完手术，吃东西必须注意点。”
接着，邵红向孟宪江介绍了一下治疗方案，并特别关照手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介绍完后，程敏芝看着孟宪江问道，“孟局长，你爱人家里有没有遗传史啊？”
孟宪江说，“有，她妈妈和她姐姐都有这毛病。”
杨劲松说，“和平时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也有关系，吃的还是要清淡一些。”
孟宪江说，“她吧平时还真就喜欢吃辣的，什么麻辣香锅、麻辣烫。”
邵红说，“以后不能再吃了，尽管这次做完手术，切除了，但子宫肌瘤很顽强，不注意不排除再长出来。”
孟宪江说，“嗯，她现在也长记性了，自从上次检查出来，医生跟她说了以后就不再吃了，但一时改不了，总觉得清淡的菜不下饭，时不时弄点辣酱吃，不过吃的很少了。”
杨劲松说，“平时放松心情，多运动，增强体质。”
孟宪江说，“等做完手术，你找时间跟她说说，你是医生，她会听的，有些话我说了不管用。”
杨劲松说，“没问题，等做完手术，我跟她说。”
下午要上班，所以不到一小时，午餐就吃完了，刚准备买单离开，彭燕华给杨劲松打来电话，杨劲松听了心里骤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