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原本想要开门的手顿时一顿，他微微扬眉看了那一直阻拦他的小太监一眼，心中暗想怪不得这个小太监要拦他。
那小太监一脸赔笑，“掌印…”
陈愿道：“既然厂公有事，那我就…”
他刚想说要走，忽的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声音，“你进来吧。”
陈愿顿了一下，随即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一片昏暗，完全不似是新年应该有的氛围。
只有一盏烛火亮着，外面烟花璀璨，借着外面烟花的光芒还有那盏烛火，陈愿隐隐约约的看见了正在塌上躺着的人影，
那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很是漂亮，她垂着头，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凌乱，
陈愿隐隐约约的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他微微蹙眉，慢慢的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正欲问厂公在哪，忽的那床榻后面的屏风亮起来一道烛火光。
紧接着一个人就拿着烛火从那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幽暗的烛火光将那人的脸给照亮，那是一张垂老的脸，脸上的肉皮耷拉下来，花白的头发散着，看起来是一个极其羸弱的老人。
这样一个老人浑身上下却都散发着一股子杀气。
陈愿微微眯眼，随即单膝跪下，规矩的叫了一声厂公。
那人正是东厂掌印，陈兆。
“你来了？快起来吧。”他哑着声音一点一点的将这屋子里面的烛火全都给点燃了。
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塌上的那么女子慢慢低下头，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给盖住。
陈兆慢慢的坐回了软榻之上，看着那垂头的女子低低笑了两声，这笑声听着极其可怖，“怕什么？他也是个太监，你怕他干什么？”
那女子不说话，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依稀能看见其倾城颜色。
陈愿慢慢起身，目光幽深的扫了一眼那女子，随即低声说道：“干爹好兴致，只是要注意身子啊。”
他拿过一旁的木椅子，随即坐了下来。
“哎呀，我的儿啊，难为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干爹啊…”陈兆靠在塌上，指了指一侧桌上的烟枪，示意那女子给他点上。
那女子这才慢吞吞的去拿那烟枪，白的刺眼的手臂从锦被之中伸了出来，陈愿微微垂下眸子，没有去看。
那烟枪被点上，烟雾朦胧。
东厂厂公吸了一口烟，见着陈兆低着头笑了一声，他哑着声说道：“装什么正经人，抬起头来看看这姑娘，可是添香楼的头牌，一夜千金的花染啊…”
他说着掐起花染的下巴，示意陈愿来看。
那女子美得如同娇花，可是身上却全是伤痕，脖颈处更是在流血。
陈兆是太监，还是个一脚踏进棺材板里面的老太监。
折磨人的手段可谓是极其残忍，陈愿听说，这一年不知道有多少貌美的宫女和姑娘死在他这干爹的手里面。
眼下见着那名动京城的花染，陈愿微微眯了眯眼，只是扫了一眼随即说道：“真是美人。”
陈兆磕了磕手上的烟枪，笑了笑，“这美人给你玩玩，当爹的可想着儿子呢，你觉得如何啊？”
花染原本低着头，闻言慢慢的把目光落在了陈愿的身上。
屋内灯火通明，陈愿那张俊俏脸显得格外冰冷，眉宇间的风流也被冻住了一般。
这是一个浑身上下沾满了杀气的人。
花染看着那眉眼却浑身一颤，她隐隐约约只觉得心仿佛要跟着跳出来，正欲仔细端详这个位高权重的太监的时候，忽的被人给按着头拉了回去。
她落在那年老的胸膛之上，想要抬头却被压着，嘶哑的声音在上方传来，“你还真敢看啊…”
不知道是说给陈愿还是说给花染。
陈愿收回目光笑着说道：“干爹，您的人我怎么好收呢…”
陈兆放下烟枪，低声说道：“如今别说我的人了，就是连我这个掌印的位置也该易主了。”
他话中有话，烛火的光将他那张年老的脸照的极其可怖。
令人作呕。
陈愿脸上的笑容越发冷淡，他道：“干爹这是什么话，您可是伺候两代帝王的，谁能拿走您掌印的位置啊。”
“如今你是长大了，皇帝身边唯有你最得力，我早晚有死的那一天，这些不都是你的吗？”陈兆靠在塌上，慢悠悠的看了陈愿一眼。
那一眼带着极冷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陈愿却没有半点波动，他也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岂会怕陈兆这一眼。
他年幼时就跟在陈兆身边，在后宫艰难求生，他是皇帝的狗，以前也是陈兆这个老东西的狗。
如今他这只狗长大了，会反咬主人了，陈兆牵制不住他了。
他笑了笑，“干爹身子这么好，我看长命百岁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保重好身子，没有人能够动得了干爹的位置。”
陈兆哼了一声，“活那么大岁数没什么意思…当年我把你带进宫的时候你才五岁吧？一晃眼，你竟然都已经坐上了掌印的位置了…”
一旁低着头的花染慢慢抬头，悄悄的瞟了陈愿一眼。
陈愿顿了一下，“干爹的救命抚养之恩，我记着呢。”
“你记着就好，我也不算白养一个儿子了…”
陈兆放下烟枪，“你回吧。”
陈愿也不多呆，本来就是看着过年才来看看这个干爹，眼下就起身准备走，未曾想袖子却被人给抓住了。
陈愿一顿，回头一看一双纤纤玉手正抓着他的衣袖。
再看过去，那双如花一般娇艳的脸上全然是一幅要哭的模样。
陈愿微微皱眉，躺在塌上的老人一笑，拿着烟枪一下子打在那花染的手上。
那力气可不小，花染直接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不得不松开陈愿的袖子。
陈兆慢悠悠的说道：“你还真想跟他去啊？”
花染一惊，赶紧摇头，“厂公…奴只是…”
阴寒的目光让花染的话卡在嘴里面，无法在说下去。
陈愿却愣在原地。
他原本以为这个女子是在求救，可是仔细去想那个眼神，却好似不是在让他救她。
反而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这让陈愿很是疑惑。
他没有见过这个女子，绝对没有。
陈愿微微扬眉，然后没有再管这些闲事，就这样走了出去
花染楞楞的看着陈愿走远，心中怦怦直跳。
“回神了。”陈兆慢慢的说道。
花染如梦初醒，猛然回神请罪，“厂公恕罪…”
陈兆放下烟枪，目光死死的看着花染，那眼神是极其冰凉的。
“你还真想跟着他走？你以为他能救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花染浑身一颤，她低声说道：“奴不敢，奴只是觉得他有些像…”
陈兆阴冷的眼神笼罩在花染的身上，他哑着嗓子开口，“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
苍老的手掐住花染的下巴，陈兆阴森一笑，“好好干活，你才能拿到你想要的。”
花染那姣好的面容因为疼痛皱成了一团，眼中甚至落下了泪。
陈兆冷哼了一声，这才放开她。
“厂公放心，奴对厂公忠心不二。”
…
陈愿出了那座宫殿走了一半，他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女子的面容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他心里面一阵发沉，心中暗想莫非是这些年他欠过的情债？
可是这些年他虽然风流了一些，到真没跟哪个女子有过什么风流债啊。
他只忠心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