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作响也无法形容陆雪清现在的心情。
她只觉得一道又一道春雷映照在自己耳边，伴随着沈抚霜手底下奏出来的琴声，从原本悠悠竹林到铮铮战场，就像是个羽翼丰满的少年退下青衫，执剑走向战场。
噌一声，最后一个音结束，边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沈抚霜的身上。
尤其是任湘灵鼓掌时，就属她动作最大。
“献丑了。”
沈抚霜站起身，对着前头便是轻轻一礼。
万顷思绪让陆雪清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沈抚霜的背影，或许这是沈倚月扮成的沈抚霜呢？
等人转过来时，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被陆雪清掐灭。
这就是沈抚霜。看向她时，那狭长的眼睛中带着蔑视，光是盯着那眼睛看，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着，让人浑身发麻，无法动弹。
“陆姑娘今日怎么来迟了？”
那一瞬间的麻痹似乎是陆雪清的错觉，下一刻便看沈抚霜笑意晏晏地走过来。
“还好赶上了，若是再晚一步，恐怕今日陆姑娘就参加不了琴技了。”
沈抚霜的笑，让陆雪清觉得这就像是一只礼貌的毒蛇，正在贪婪的吐信子，随时都能咬自己一口。
“我我没来吃……”陆雪清慌的连话都说不清，感觉自己的舌头也被沈抚霜的笑意麻痹。
沈抚霜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轻笑出声：“陆姑娘还是小心为上，只是今日怎么不见唐姑娘以往你们二人不是心影不离，不分彼此吗？”
眼看着只有一个人出现沈抚霜就知道，陆雪清定下这次计谋时，不仅算计的是她，还有一个唐绮梦。
毕竟在唐绮梦身边陆雪清，就像是个穿着打扮稍微好看些的丫鬟。甚至有些时候陆雪清比丫鬟还不如。
“或许唐绮梦早就来了呢，她如今这么大岁数了，莫非还要我管着不成？”
眼看着陆雪清说话是越发慌张，沈抚霜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做回自己的席位上。
她上辈子可从未听说过，琅嬛阁初选有改过地方，更何况，临到考试才不明不白地派一个人来，挨家挨户通知，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玩笑。
沈家那辆马车自然是沈抚霜派出去的，里头坐着的可不是沈抚霜，而是早就安排好的杜鹃，马车夫自然就是杜鹃的丈夫迎春。
如此简单的事，陆雪清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城南与城北相隔甚远，这也恰恰是沈抚霜认定这是一个圈套的原因。
临时换场地，本就不符合规定，更何况隔了如此远弹琴，又不单单拘泥于竹林。
沈抚霜几乎是听到改场地后，便猜到这是谁在做梗。
既然如此，总要派人过去看看，她们做的好戏。
“下一位考生！”
几位老师身边的嬷嬷大声唱和着，有别的女子走上前去，坐在琴边，悠悠抚琴，沈抚霜的视线也放在对方的身上。
殊不知陆雪清在一旁抖得，就像是穿着单衣在寒冬腊月之中。
完蛋了，为何每一次想出来的法子都会被沈抚霜看破？这分明是个天衣无缝的计谋，甚至为了这个计谋，唐绮梦租下了竹林，并且将那边布置的和这头一模一样。
那位被派去敲门的丫鬟，也是这次随行老师的丫鬟，只不过被她用钱帛收买。
陆雪清越发坐不住了，屁股底下的垫子犹如针毡，令她坐立难安。
“下一位考生！”
“下一位考生！”
唱和的嬷嬷连续重复了两遍，皱起眉头：“陆雪清陆姑娘在吗？”
正在发呆的陆雪清被旁人一戳，这才惊醒，连忙站起身来：“上一位姑娘的琴音实在曼妙，我一时间听得有些入神。”
孟灵在一旁翻白眼，上一位姑娘的琴技简直差到上不了台面，也亏得陆雪清说得出来，这怕不是在讽刺那位姑娘吧？
陆雪清走上前，在上头的老师看了一眼陆雪清，顿时想起这正是她前两日所见到的，那位拿着书用功苦读的姑娘。
“不错，这姑娘，我听闻在岐州也是有几番名气的。”
景梦葙赞许的说着。眼下这么多学女之中，也只有陆雪清入得她的法眼。
长相清秀，并且身着朴素，头上的饰品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几个鹃花看着廉价，却搭配得体，这般苦读之人，听闻琴技也是不错。
苏若芳淡淡地看一眼陆雪清：“人长得是不错，只是不知道琴技如何。”
“都说了这姑娘是岐州琴技第一女子，向来水平应当是不差的。就连沈抚霜，方才不都让大家满意吗？”
提到沈抚霜，景梦葙语气中有一丝淡淡得得意。刚才给沈抚霜打分时，她自然是给自己看不上眼的，沈抚霜打了一个下等。
不过其余几位老师打出的分数都是上等，这几人分明是不给她面子。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姑娘，哪里值得让他们打出这么高的分？
倒不如看看这个传闻中的岐州琴技第一的女子，出身寒门，却如此用功，若是能够将这位女子收为自己的徒弟，日后带出去，也能替自己增长一些威望。
越是这样想，景梦葙越是替自己做好了打算。
陆雪清坐定，沈抚霜淡然的看着她。
“你说这回陆雪清的琴技，会像上次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吗？”
孟灵与陆雪清之间本就不合，现在见着陆雪清上去了，自然是要与另一个讨厌陆雪清的人说话。
淡然地看一眼孟灵，沈抚霜并没有接话，只是安然地看陆雪清。
虽然今日出了一些小意外，但陆雪清的内心还是比较强大，坐在那里心系竹林，还能弹出一首悠悠琴声。
一曲终了，也有不少人顿时鼓起掌，沈抚霜知道，陆雪清能够在往日的琴技之中脱颖而出，也是有几番本事，方才这一首琴音自然不俗。
“不错，弹得由浅入深，情感也加得极好。不过你一个深格之中的女子，倒也不必如此忧愁。”
景梦葙笑着点评着，陆雪清惨白的脸总算是回笼了些，她回到位置上后忐忑不安。
所有的成绩，将在七门考核后才一同公布，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成绩如何。
“下一位考生……唐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