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阮娇娇目光下意识扫向他左肩。
上次之后，霍迟尧也没再找她换纱布，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我会处理好和许笙笙的关系。”
突然，霍迟尧郑重道。
阮娇娇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霍迟尧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低三下四过。
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恳求”二字。
可为了阮娇娇，他破了例，才骤然发现，对她低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
“我后悔了。”
短短四个字，却如同一场惊涛骇浪，在阮娇娇心底狠狠一掀。
她比谁都要清楚，让霍迟尧说这四个字有多么难。
记得他们结婚第一年，国外的一家合作公司临时毁约。
不仅浪费了霍迟尧整整一周的接待，还大言不惭想要压价，直言另一家公司给的条件更加优越。
霍迟尧刚在霍氏站稳脚跟，那次合作，是企业内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
对方不仅有顶尖的设备，还有整整一个研究室的专业人员。
可以说，如果合作成功，霍氏这艘大船将有了最坚固的船锚，不会再轻易被大风大浪击倒。
而如果合作失败，虽然不会动摇他的地位，但霍迟尧在霍氏的任何决策，将受到更多阻力。
当时，所有人都不怀疑霍迟尧最终会妥协。
代表人更是傲慢地表示：如果不选择我们，你一定会后悔！
可霍迟尧的回答，是冷笑着撕碎了准备签署的协议。
“我永远不会改变选择，后悔二字，还给你们。”
男人霸道而冷酷地说道。
那之后，霍迟尧果真以身作则，整整一个月都栽在实验室里，亲自带头项目研发、拉投资。
让那句话变成了现实。
而阮娇娇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次去看奶奶，老太太骄傲地诉说着孙子的功绩，一帮老股东们也彻底没了反对的声音。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霍迟尧的决绝。
而现在，霍迟尧居然对她说，他后悔了。
是后悔离婚？还是后悔选择了许笙笙？
“为什么？”她情不自禁问道。
“我不喜欢她。”那双深黑的凤眸直直望过来，看得阮娇娇心里莫名发慌。
——不喜欢她，难道是喜欢我？
这句丢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男人丝毫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挤到她身边，无孔不入的冷松香气如同他这个人一样，霸道地包围住她。
阮娇娇嗓子发干，听见他幽幽问：“可以吗？”
可以什么？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真的能相信他的话吗？
明明三年来都没有爱上她，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
还是说他和许笙笙的感情出了裂痕，于是又想退而求其次，回到她身边？
......更关键的是，不离婚的话，那十亿协议，是不是就算打了水漂？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冒出来，在脑子里拥挤成一团。
“......为什么？”
还是为什么，只不过这次的含义，和刚刚有点不一样了。
霍迟尧想到白羊嘱咐他的话：千万不能让她知道，绑架案的真相。
他移开视线，声音细听有些干涩：“......这几天，我想起了一些事。”
——这是他唯一能挽回她，将她留在身边的可能性。
阮娇娇的态度加深了他的这一想法。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窒息呢？
霍迟尧忍不住抬手，攥紧成拳。
“你想起来了！？”
阮娇娇不加掩饰的欣喜和惊讶让他心脏骤然一疼。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只有一些隐约的印象。”
他对她和那个男人的事一无所知，如果阮娇娇要追究，他只能撒谎。
霍迟尧苦涩地想。
或许谎言就是这样。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阮娇娇是不是和他一样的感受？
她撒谎，也是为了谁吗？
阮娇娇愣住了。
她形状姣好的唇畔嗫嚅了两下，最后深深抿在一起。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期待么？遗憾么？失落么？
好像都不是。
霍迟尧恢复记忆，本来是她骐骥已久的。
可突然得到，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陌生和局促。
霍迟尧想起来了，那她就要屁颠屁颠地回到他身边吗？
可三年来，失望是真的，伤心是真的，放弃也是真的。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抱着从前的心态去爱霍迟尧了。
阮娇娇的沉默，令霍迟尧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他问，“你不开心吗？”
阮娇娇降下车窗，让冷风带走他身上惹得她心烦意乱的香气，向后靠在车门上。
淡淡道：“是开心的。”
“可是，现实不是童话剧，只要恢复如初，就能得到完美的结局。”
她低下头，自言自语，“我也没办法忘记你之前对我做的一切。”
“我想娶的人一直是你，而不是那种见钱眼开、朝三暮四的女人。”
“阮娇娇，你不配。”
“又在撒谎。”
“是你抢了她的位置。”
“文件失窃的事是你做的。”
“我不信。”
......
霍迟尧说这些话时的声音、语调、甚至表情，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人的记忆真是可怕。
既舍不得遗忘过去的快乐，也无法痛快原谅曾经的痛苦。
阮娇娇别开脸，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她面无波澜，总是翘起的唇角不知不觉间落了下来，红唇抿成深深的一线。
她背对着霍迟尧，藏起自己的表情，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里也并非表面上表现得这么平静。
不能犹豫。
不能给霍迟尧错觉和希望。
声音轻轻的，轻轻的飘过来。
“还是算了吧，霍总。”
霍迟尧心里“铛”的一下。
像是有一只小锤子，猛地砸了下胸口，从破裂的心脏中淌出痛苦的眼泪。
他原本不该这么失魂落魄的，他想。
他对阮娇娇的感情，充其量只是喜欢，没必要因为一次拒绝而如此难过。
可情绪和理智不再由他操控，霍迟尧愣愣地伸出手——
他发现，自己的手指纤细修长，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他猛然转头，看到“霍迟尧”拧起眉头，道：
“我们又灵魂互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