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叶初抱着福宝在大门口，往山上的方向张望。
徐百川也过来，问：“初哥，傅闻善到底去山上干什么啊？”
关叶初冷声道：“找死。”
徐百川刚惹了关叶初生气，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了。
福宝抱着关叶初的脖子，小声说：“不死，舅舅不死。”
关叶初拍拍她的背：“嗯，舅舅不死。”
农村的夜晚，是很安静的。
特别是寒冷的冬夜。
只偶尔有几声犬吠，很快又消失了。
北方呼呼地刮着。
关叶初抱着福宝，福宝身上还裹了关叶初的皮大衣。
等了一会儿，徐百川又问：“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他们晚上不回来呢？”
“会回来的。”福宝小声说：“舅舅答应我了。”
徐百川觉得福宝有点任性了。
这晚上走山路，也很危险啊。
说不定傅闻善和明怀久就在山上住一晚了。
反正有猎户临时歇脚的地方，还可以生火取暖，这个天气也冻不死。
以前有猎户腊月进山，五天五夜才出来，据说猎物丰盛。
毕竟很多动物不冬眠，冬天也要出来觅食的。
徐百川又问：“傅闻善不会是……想要抓只狼回来做实验吧？”
这种事，傅闻善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关叶初看他一眼。
徐百川立即摆手：“我不说了不说了。”
福宝却紧张了：“二舅舅去抓狼？那很危险呀！”
关叶初哄着她：“不会的，他不抓。”
小福宝蔫蔫地哦了一声。
平时这个点，她都该睡觉了。
但今天，还在撑着眼睛，等那两人回来。
而此时，半山腰，明怀久背着傅闻善，两人沉默地往山下走。
山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彼此的耳边响起。
“歇一会儿吧。”傅闻善开口：“走了这么久，你……”
“没事。”明怀久咬牙，把他又往上托了托：“福宝还在等我。”
“说不定她已经睡了。”
“不会。”明怀久步子迈得不快，但是很稳：“我答应她会回去，她一定会等我。”
就像上次，在风雪天，福宝就在门口等她。
良久，傅闻善才极其不自在地开口：“这次……谢了。”
明怀久说：“没什么，就是你下次，别再做这么冲动的事了。”
“不冲动。”傅闻善低头看了看手里抱着的小家伙：“不后悔。”
“命都差点没了。”明怀久冷声说：“值得吗？”
“是我的错。”傅闻善说：“做了错事，就要弥补。这是我……欠福宝的，我还给她。”
“福宝已经有了一只兔子，你再带回去一只，怎么解释？难道告诉她，我之前骗她了？现在这只根本不是毛脏了，而是另外一只？”
“我来跟她说。”
明怀久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傅闻善又说：“你别和福宝说，我上山，就是来给她抓兔子的。”
“早知道福宝会担心，你就不应该上山！”
傅闻善说：“我没想到……”
“这个季节，山里那么多危险，你会不知道？”
傅闻善不说话了。
沉默了几秒钟，他才开口：“对不起，还有，谢谢。”
在明怀久的记忆里，傅闻善从来没有这么真诚地和他说过话。
傅闻善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像是披着一层伪善的外衣。
而且，他对人的善意，总是抱着极大的警惕和揣测。
明怀久又不是会主动接近人的性子。
所以两人的关系，其实是很恶劣的。
在捉到兔子回来的路上，傅闻善不小心踩到机关，伤了脚踝，他没想到，明怀久竟然会来找自己。
更没想到，明怀久对他说，最先出来找他的人，是关叶初。
虽然和关叶初没有碰上，但听到这样的话，傅闻善心里已经有了以前不曾有过的暖意。
这样的天气，他伤了脚，走不出大山，晚上会活活冻死的。
之前，他和明怀久相看两生厌。
但现在，他这条命，是明怀久给的。
这么大的人情……
傅闻善开口：“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怀久说：“没有什么事……不过，你要这么说，那就对福宝好一点吧。”
傅闻善说：“这不算，你不说，我也会对福宝好。”
“请你对她好的同时，带着你的脑子。”明怀久说：“为了一只兔子差点把命搭进去，以后这样的事情，别再发生了。”
傅闻善沉默了两秒钟，说：“好。”
明怀久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乖顺。
明怀久不像徐百川，一身腱子肉，背着傅闻善，也越来越吃力。
他把人放下，然后扶着他，两人也没地方坐，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着休息了十几分钟，然后继续赶路。
傅闻善不让他背，要自己单脚跳着走。
明怀久绷着脸蹲下来：“别废话，赶紧！”
傅闻善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拿着电筒，只觉得眼眶一热，然后无声地趴在了明怀久有些单薄的后背。
一开始明怀久并不知道他怎么了，结果，没一会儿，傅闻善开始吸鼻子。
他不是故意的。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对傅闻善来说，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
但这种情绪，来得很突然。
他也控制不住。
明怀久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敢置信地问：“你在干什么？哭了？”
“谁哭了！”
傅闻善开口就后悔了。
他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山风吹得眼睛疼。”他只好这样说：“我才没哭！”
明怀久轻笑一声，把他往上托了托，继续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山下走。
大门口的红灯笼还挂着，发出微弱却叫人无法忽视的光。
明怀久看见那抹模糊的红，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关叶初最先听见动静：“他们回来了。”
福宝已经昏昏欲睡。
哪怕她想等舅舅，可生物钟的作用太强大。
她迷迷糊糊地喊；“舅舅……”
关叶初拍着她：“睡吧，舅舅回来了。”
他说完去看徐百川：“去看看！”
徐百川大步跑过去，再回来的时候，换成了他背着傅闻善。
关叶初冷着脸，一句话没说，抱着孩子就进了门。
徐百川连忙跟上。
明怀久倚着大门，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调整了一下呼吸，他这才抬腿，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