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混沌，在被黑云遮蔽的阴暗之处，江鄞看到了久违的魔域入口。
随着入口的打开，已经有魔族的士兵朝外涌出。
它们在魔域万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冲出入口结界，就朝着附近的村庄奔腾而去。
在上神的封印下，偶尔也会有一两个魔族逃逸而出，但它们通常会低调行事，尽量不引起修士，也就是除妖师的注意。
如今仗着人多势众，它们妄图改变万年前战争的定局，重新去和不周山的神仙们争一争。
只是，它们没能抵达人类的村子，甚至，它们没能走出魔域外百米。
巨大的结界笼罩而下，将所有的魔族连带着魔域的入口全部包裹在其中。
江鄞立在结界之下，身后九条白色的尾巴如屏风般展开，在风里轻轻摇摆。
“是不周山的家伙！”
魔族很快反应过来。
“就他一人！撕碎他！”
白狐上神看了眼腕表，有些无趣地叹了一声：“尽快结束掉吧，我赶时间。”
……
遥远的高楼之上，薛逸放下改制过的望远镜，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来失败了。”沈辞站在他身边，脸色阴沉，“你拉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你失败的计划？”
“当然不是。”薛逸看了眼头顶的黑云，单手按住男人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你受凌星爷爷的托付，想在最后这场战役中保护她，而我嘛，也希望她最后能活下去——就这一点来说，我俩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杀了那个人。”
薛逸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弯金色的长弓，扔给沈辞。
打量这把和破日外形相似的长弓，沈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诛神？居然在你手里？”
“是啊。”薛逸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觉得很合理吗？可以消灭魔神的破日在联盟，而可以诛杀神仙的诛神则在魔族手上。”
沈辞并未附和他的话，反问道：“你有诛神，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神器啊，我用不了。”薛逸耸了耸肩，随便找了个借口。
沈辞冷眼看他。
他知道他在胡说八道。
他并非用不了，他只是不想自己动手。
他在试探他。
即使他们用舒皎皎作为威胁，用凌星作为诱饵，看似拿捏了他所有的软肋，薛逸依然不放心。
他需要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他是真的屈服于他们的威胁，决定和他们联手。
事到如今，没有退路。
沈辞很确定，以薛逸为人，只要他现在稍有犹豫，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凌星。
凌星不能死。
想清楚这一点，沈辞握紧手里的长弓，看向远处的结界，弯弓搭箭。
“等等。”薛逸按住他的手，轻笑，“好戏还没到高潮，怎么能这么快画上句号呢？”
……
纯白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风和光，结界内只余下散不去的血腥味，长久地淤积、膨胀，又积压成让人恶心的刺鼻腥臭。
江鄞站在一头黑牛外形的魔物尸体上，一身白衣和九条雪白的尾巴都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痕。
他冷眼看着吓破胆的魔物们退回魔域入口，淡淡道：“以你们这般实力，就算面对人类的修士，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上古时期，人、妖、魔按照生活习性划分的地界，这些魔族在魔域生活久了，根本无法适应凡间的环境，面对除妖师，只有死路一条。
他忽然想起玄女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那些魔物在人间肆虐，并非是因为对凡间的向往，只是单纯享受到了人类的肉体和鲜血带来的快乐。
她说，如果他们愿意和平共处，这持续了几百年的战争，或许就可以划上句号了。
可惜，在享受过快乐以后，魔族更乐意将这人间搅个天翻地覆。
于是有了魔神战争，有了红莲尺，有了眼下这般的动荡。
重新画下封印的咒文，江鄞低声道：“万年过去，我还是讨厌他们。”
……
“就是现在。”薛逸松手，沉声道，“制服魔物加上重塑封印，眼下他的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勾勾手指，轻笑：“上吧，沈长老。”
他话音落下，沈辞直接松开拉弓的手。
银白色的长箭撕裂月光，如电迅疾，撞破结界，刺向江鄞的胸口。
诛神破空而出的瞬间，有清越的鸟鸣响彻天地。
薛逸脸色大变：“是朱雀。我们走！”
……
鸟鸣划破长空，宋妤从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按住自己胸口，手心之下是疯狂跳动的心脏。
翅膀扇动带出的声响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来了。
宋妤果断翻身下床，快步跑到庭院里。
火红色的鸟儿从天而降，停在宋妤面前，收拢翅膀。
这是……朱雀？
宋妤心头一震，低头行礼：“朱雀神君。”
大鸟垂眸打量她，似乎确定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一团银芒从他背上腾起，落在宋妤面前。
宋妤下意识伸手接住。
银芒散去，露出满身是血的白狐。
他闭着眼睛，胸口破了一个洞，正汩汩往外冒着血，九条尾巴毫无生气地垂落，要不是他微微颤抖的耳朵，宋妤会以为他已经离她而去。
温热的血很快浸透了她的睡衣，化作比隆冬凛风还冷的刺骨寒意，冻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抱着他，双手有些脱力，喃喃道：“江……江鄞？”
短暂的失神后，她立刻捏了个治愈系的术为他止血。
“他被诛神弩所伤。”朱雀道，“普通的术无法治愈他的伤口——人类的联盟里有医治此伤的办法，我暂时用灵力维系他的魂魄不至于消散，带他来此，请你救他。”
联盟里有医治这个伤的办法？
宋妤忘了行礼道谢，抱起白狐朝内院跑去。
“陆铮！陆铮！”她开口，才发现嗓子因为紧张而沙哑，“陆铮！救命！”
……
随着女生的呼喊，临时驻地很快灯火通明。
在被人发现之前，朱雀已悄然离开了院落。
宋妤跪坐在走廊里，低头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血，低声道：“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
不管是谁，她都一定会找到那个人。
找到他，让他为所行之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