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个钟头，宋妤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捏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妖精消亡后会化成风，化成雾，消散在这人世间，尸骨无存。
房间里已空无一人，唯有桃香淡淡，经久不散。
示意青鹊进去收拾，江鄞看着宋妤，温声道:“我煮了茶，宋妤，陪我喝一杯。”
知他有话要说，宋妤点点头，跟他下楼去了后院。
……
茶香浓郁，冲淡了桃花的香味。
江鄞倒了一杯放在宋妤面前:“这是西山最好的红茶，有安神之效。”
宋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等她一杯茶下肚，江鄞重新斟满，道:“那桃花妖有双面镜灵力相互，我用了些手段，在她魂魄消亡时保住了她的一缕灵识，让她不至于魂飞魄散。”
宋妤抬头，漆黑的眸中有了清亮的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鄞反而不急，慢悠悠地喝着茶。
宋妤也不催，看他杯子空了，立刻帮他续上。
小姑娘的殷勤自然不是为了他，江鄞轻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若她潜心修炼，过个五十年一百年……总会有再次化为人形的那一天——虽说多年修为毁于一旦，但好在保住了灵识，不必太难过。”
宋妤在心底长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自己带桃妖来这里的初衷，由衷地道谢:“我知道江鄞你肯定能救她的。”
江鄞挑了下眉头，没接话。
“其实我和她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救不了她，我会难过，但并不会过多地苛责自己。当然，能救她，我还是很开心的——江鄞，这次是我欠你人情。”
“你欠我？”江鄞看她，意有所指，“你不是说，你和她不熟？既然不熟，何必把她的救命之恩按在你身上？”
“是我带她回来的。”对于这点，宋妤很坚持，“江鄞，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江鄞轻笑着，不和她纠结:“好。”
他的视线落在女孩放在桌角的玻璃瓶上，很快移回茶杯上:“桃妖被萧家的破魔箭所伤，你遇到了萧家人？”
长陵萧家。
长陵和清凌一南一北，驻守两边的除妖师向来互不干扰，萧家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清凌，而且好巧不巧，赶上了凤山园的战斗。
说起那个偷袭的男人，宋妤紧紧皱眉，不喜之色溢于言表:“我没看清，不过我听见楚楚叫了那人的名字，萧沉眠。”
“是他啊。”
“你认识他？”
“萧家现任家主叫萧承夜，是嫡系一脉的独子。这个萧沉眠是萧承夜二叔家的孩子，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少有的天才人物。”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萧承夜身体不好，萧家的大小事宜都是他二叔萧赟出面处理，萧沉眠是萧赟重点栽培对象，再加上他本人争气，在萧家……不，应该说在整个联盟，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宋妤在心里给萧沉眠做了个简单的评估，顺便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萧沉眠越是厉害，今晚的疑点就越多。
这个萧沉眠……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巧合了。
宋妤思考的间隙，有电话打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
对面没做自我介绍，单刀直入:“宋妤，那个女妖怎么样了？”
对方是除妖师，宋妤选择话说一半:“没救回来。”
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
想起自己离开时，这人还和萧沉眠打得难分难舍，宋妤没指望她真能把萧沉眠如何，毕竟家族关系摆在那里，不过这不妨碍她关心萧沉眠是死是活:“你呢？输了还是赢了？”
“废话。”楚楚冷笑，“萧沉眠那种娇娇公子哥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宋妤:“你把他打死了？”
“那倒没有。”楚楚顿了顿，“打断了两根肋骨，萧家的人来把他接走了。”
要不是萧家来人，她起码把他骨头打断一半。
宋妤:“……”
这大小姐可以处，有事她是真上。
宋妤问:“你呢？没受伤吧？”
楚楚浑不在意地回答:“手臂脱臼了，不是什么大事。”
宋妤:“……”敢情您打断别人肋骨的代价是以骨换骨啊？
“萧沉眠敢来干扰我楚家办事，等我回酒店跟我哥汇报，看我哥不咬掉萧赟一块肉！”
宋妤:“……”你把你哥当什么？疯狗吗？
楚楚说完挂了电话，风风火火回酒店找亲哥告状，给萧赟上眼药水。
宋妤放下手机，江鄞一脸好奇:“你什么时候和楚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宋妤一愣:“我们关系好……吗？”
不就是普通的熟人，刚好因为同一个工作达成了短暂的合作？
江鄞正色道:“楚楚为人娇纵，不过本性不坏，有责任感，也有正义感，你若是不讨厌她的性格，可以和她多交往。”
宋妤:“……”
听他这语气，真像一个担心自家孩子交不到朋友的操心老父亲。
……
过完元宵学校要开学了，宋妤最近忙于做题，没多关心萧家和楚家的后续风波。
反正，楚臻那人一看就不好惹，萧家招惹他，十有八九会吃个教训。
哎，毕竟是联盟四大世家，暗地里互相较劲，明面上还是要维持基本的平和啊。
正月初十。
闲得无聊的许念来约宋妤出去逛街看电影。
“通过我十天的研究观察，今年的贺岁片就这一部值得去电影院贡献电影票，走吧，姐请你看电影。”
“就我俩？方瑛瑛呢？”
“瑛瑛他们一家回老家啦，你没看她发的朋友圈？”
“回老家？”
“对啊。”许念说着，给方瑛瑛去了个电话。
“瑛瑛，我和宋妤要去看电影，你回清凌了吗？”
许念开了免提，宋妤能听到电话那边热闹的说话声。
方瑛瑛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还在奶奶家……这次堂哥难得和我们一起回来，我爸妈决定在这边过完元宵再回市里。”
“你哥一起回去了？”许念诧异地说道，“你不是说自从你妹妹出意外以后，你哥怕触景伤情四五年没回去过了吗？今年终于看开了？”
“嗯。”方瑛瑛道，“毕竟瑶瑶都走了五年了，我哥也该放下过去朝前看啦。”
“那行，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咯，挂啦。”
挂断电话，许念摊手:“你看，就我俩。”
对方没回话，她看她似乎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宋妤，回神啦。”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宋妤看向她。
许念碎碎念:“发什么呆呢？”
宋妤:“……”
果然，陶夭离开后，她存在的那五年的记忆被改写，方家人已经彻底遗忘了和“方瑶瑶”一起生活的五年。
被拨乱的命运齿轮重新回到正规，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
这就是她所追求的最后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