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女祝后面站的官员，谁不是久经考验的老滑头。这事情前前后后一看，都已经渐渐明白了过来，此番岷王钻营整活整出来的事儿，被晋王四两拨千斤般地还回去了。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就是如此。
晋王非但没有被岷王泼脏水，反而给自己挣了个慈悲的好名声。
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晋王身上，因他问岷王，所以岷王也成了众矢之的。
沈嘉嗫嚅，说出口的是不成字句的，不知过了多久才说道：
“……定、定是十恶不赦之辈。”
沈澈盯着他眼睛道：“确实是。”
沈嘉脱力，额间抖落滚滚的冷汗，只觉得满目尸体，白布晃晃，带着浓厚的臭味一阵阵冲击他。面前沈澈居高临下，冷漠睥睨他。
“呕……”
或许是岷王娇贵的身体顶不住浓郁的臭味，只觉得胃部翻滚，几乎呕吐。后面的随侍连忙上来扶，他却两股战战，几乎站不住。
晋王面色清冷严峻，在走之前，丢下一句话：
“凝望深渊之人，早晚亦变成深渊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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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杏花深处。
转眼已到晚上，月上楼台，雾气缭绕。晕厥的女郎在江枫渔火和一众侍女的照顾下，才姗姗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一道高挑身影从门外走进来，身着家常月白大氅，束发玉冠，出尘若谪仙。
不是沈澈又是谁？
江枫渔火一喜，连忙福身：“殿下。”
见是他们的王爷回来了，江枫渔火都有些兴奋，见了礼便去一旁泡茶。
言语卿斜躺于塌上，懒洋洋打了招呼：“晋王殿下。”
沈澈嗯了一声，走到桌案边撩袍坐下。
“殿下，快来说说后续的情况。”
她一“晕倒”便被侍女们塞入轿中迅速转移回了晋王府。晋王府到底人多嘴杂，她不能一回来就“苏醒”。于是在杏花深处装娇柔装病装了大半天才初初醒来。
一听到前院的人说晋王的大队伍已经恢复，她这才“初初醒转”。
见沈澈未答，言语卿提醒：“殿下？”
晋王殿下抬眼瞥了一眼她，薄唇微抿，并未说话。
看到沈澈并没有为她作后续剧情解说的意思，她把目光转向旁边随侍的流萤。
“流萤姐姐，快跟我说说，后面大快人心的情节。”
沈澈此人惜字如金，但随侍的侍女却是个能说会道的，掩着嘴吃吃地笑着：“还能有什么情节？咱们殿下摆出了十足证据，证明言府所有人都已经在岑山大火之中死于非命，那自然乳娘和小姐什么的都是假的咯。至于是谁，哪个有心人办事的、怎么回京和皇上禀告，女祝们心里自然有数。”
言语卿惊讶：“殿下找到了所有人的‘尸体’？”
流萤点头：“所有五十三口人，全部停灵于西山寺山腰的寺庙里。女郎是不知道，当时岷王殿下看到这一幕，连下巴都要摔到地上了。”
岷王此人人前一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连下巴都要摔到地上是一个什么场景。
定然大快人心。
江枫渔火在旁吃瓜，听到这事都吃吃地笑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欢快的气氛。
言语卿自然大爽，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了爽文的女主角，实在有些酣畅淋漓。她顿了顿，思忖一瞬，抬目望向沈澈：“殿下早知道有今日一幕，所以命人早早准备好了，停灵于寺庙之中？”
她心中灵光一闪，忽地想到了那日沈澈与高僧的密会。
“殿下那日和高僧谈禅，根本不是什么劳什子谈禅，便是说停灵一事吧？”
沈澈淡淡瞥了言语卿一眼，不置可否，接过流萤递过来的茶盏吹了吹茶盏内的热气。
算是默认了她的回答。
言语卿笑眯眯的，眸光灿若星辰，彩虹屁一阵：
“殿下英明呀！”
听着流萤精彩解说，言语卿算是知道了她“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女祝看到五十三具尸体之后，震撼心灵三十年，也不管乳娘说什么，闹着要回京都和皇上禀告此事。
岷王损兵折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自然连夜带着属下狼狈地回了岷地。
两路人马各怀心事，各有目的，倒是很快离开了晋地。
言语卿觉得大快人心，革命工作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至少这一时半会儿，沈澈不会点燃战死的导火索了，靠山不倒，扳回男主党一局，她活到大结局的希冀也更大了些。
但面前的晋王殿下却不言不语，尽职尽责地饮茶，仿佛他们在谈论的事无关于他。
大胜归来，言语卿笑眯眯地邀功：“今日与殿下在祭祀大殿上这出金蝉脱壳配合得如何？”
沈澈撩眼看她，锋锐的眉眼在烛火中有些浅淡。他鼻梁挺直，唇角微抿，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语气仿佛隔着重重泠然水气：
“甚好。万事不知，进退皆宜。”
言语卿：“……”
倒也不必这样一针见血。
被沈澈戳破了的言语卿有些尴尬，说不得她刚才确实是存了这个心思。她晕倒后不知山上的事，可是她早在山上已经有决断。
若这次西山寺风波沈澈真的无法全身而退，她也做不到和沈澈共进退。
她是自私的，她为自己留了后路。
言语卿低头沉默。
沈澈放下茶盏，抬目看了一眼流萤。他狭长的眸子上长睫浓郁，在眼角落下一片阴翳，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流萤是跟在沈澈身边多年的侍女，只消沈澈一个眼神便知他要说什么。
于是连忙福身告退，拉着江枫渔火离开，走的时候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一套下来四平八稳，行云流水。
渔火不明所以：“咦，流萤姐姐，怎么突然拉我们出去，我还要听……”
流萤拽着渔火快步离开，低声温声：“快走吧，怎么没点眼力见？没看到两个小祖宗要说话？”
【渔火就是我的嘴替】
【流萤姐姐我也要看，别带我们出去，球球了】
【流萤就是我们男女主的爱情保安】
【你惹得我们晋王生气了，女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