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卿这才发现，自身舞服比旁的胡女舞姬更为繁复华丽，别人只在肚脐上贴着红色花钿，唯有她是吊坠红色宝石。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巧不巧，她居然是独舞！
言语卿浑身僵硬，慢吞吞地随着鼓点挪到了屏风外。烛火明亮，女郎秾纤合度的身姿在屏风外落下漂亮的剪影。花鸟屏风后，沈嘉笑弯了眼，直勾勾地盯着屏风落下的倩影。
鼓点越来越快，金片和铃铛泠然作响，言语卿咬着牙，堪堪跟着节奏，硬着头皮就是不进屏风。
“父皇总是对七弟如此偏爱。”岷王端着酒杯，晃荡着杯中酒液，似乎是在闲聊，“举国禁酒，也就只有你这里有佳酿。让我们兄弟个个都好生羡慕。”
沈澈淡淡回：“五哥言重了。父皇不过是体恤我有宿疾。”
大顺王朝禁酒，要喝酒，只能到晋王这来。
这里是唯一不禁酒的地方，大家都有些放纵。
沈嘉喝得醉眼朦胧，只觉得屏风外倩影靓丽，婀娜撩人。女郎迟迟不进来，惹得他心痒难耐：“进来好叫本王看看！”
“……”
这进去被他看到了面容可还得了？
鼓点慢了下来，言语卿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她咬咬牙，心中的主意渐渐成型。
丝竹之声渐高，鼓点更慢，叫人难耐。言语卿侧身立于两块屏风之间，面向沈澈，背向沈嘉，腰肢一耸一摆，如杨柳曼依般地飘入了屏风内。
径直向沈澈走去。
女郎仰头露出纤细脖颈，一旋一转之间，脖颈上的玉石和腰胯上的金片也随着抖动旋转起来，发出令人心痒的声响。她随着丝乐节奏低头，款款向沈澈舞去。
沈澈原本目光恹恹，兀自饮酒，言语卿一靠近，便看到他长睫微掀，目光深如瀚海，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女郎长睫浓郁，眸光潋滟，裙裾飞扬，绕着晋王的桌案，飞旋着靠近。
下面众官员喝了酒，气氛热烈，有几个胆子大的武将开始调笑：“女郎甚美，到爷这来，别打扰我们王爷。”
“去，也不看你一脸横肉，有哪个女郎能看得上你！”
话音刚落便有几人跟着笑起来，插科打诨，起哄喧闹。
“哈哈哈哈哈哈哈，七弟还是和年少时在京都那般，招惹女郎喜爱。”沈嘉大笑，眼神里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蛰。“有你在场，咱们兄弟几个只有捡漏的份了……”
沈澈不语，嘴角噙着微笑，也不应沈嘉，只是盯着眼前的女郎。因沈澈坐着，言语卿站着，他的目光正好落到了肚脐上晃动的红色宝石上。
小腹平坦，端的是肤白胜雪，宝石璀璨，妖娆出一道道摄人心魄的光彩。
沈澈目光未与她交汇。言语卿疑心沈澈没有认出她来，毕竟她带着面纱。正想着办法让他觉察，倏地发现沈澈视线极为放肆地、直勾勾地，盯着晃动的宝石，视线如有实质。
言语卿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在他的视线下，白皙的面容逐渐染上红色。
丝竹声渐缓，言语卿顺势绕着沈澈旋转，最后微微一旋，落到了他怀中。
沈澈没有推开她，甚至还将手虚虚地搂住了她的腰肢。
座上沈澈的亲随已经在起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气氛热络。他们几时能看到晋王和女郎勾缠的场面？就连傅天衡都没见过。
晋王眼高于顶，又因姿容极好，平时最怕和女郎勾缠，最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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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
言语卿靠在沈澈怀里，依偎着他，仿佛情人交颈，说出来的却是这两个字。
他面容沉静，眼神清高，环住她腰的手掌却滚烫如火。
言语卿紧张得浑身发热，指尖冰冷。害怕沈澈认不出她，她甚至借着舞蹈的动作，在他面前，拉开了面纱。
“是我。”
言语卿迅速将面纱又隆上，害怕身后的沈嘉和大殿内沈澈的亲随看到，简单而短促地道，“殿下，救我。”
言语卿打的是沈澈的主意。
只要沈澈一天不打算把她交出去，他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此时此刻若沈嘉认出她来，对沈澈绝无半点好处，否则他也不会一再警告她，夜宴当天不得出杏花深处。
所以沈澈应当会想办法救她。
言语卿这般考量，可沈澈是何等人物，从来不受人摆布。他长指抚摸着言语卿裸露出来的腰部，轻轻摩挲，仿佛是陷于美色般，声音沙哑地又带着一丝冷意道：
“本王说的话，看来你全都当成耳边风。”
他手劲儿大，掐得言语卿疼得不行，低低嘶了一声。沈澈静默了一瞬，松开了手，手臂却并没有放开她。
“岷王若认出了我，殿下也要受到关联。”
沈澈轻声笑，笑意未达眼底：“所以呢？”
言语卿：“所以殿下先救我，容我后面慢慢跟你解释今日之事……”
他呼吸的热意喷洒在她耳廓边，仿佛在说情话一般：“本王大可以直接将你交出去，你是和本王无关的、外来的舞姬，别忘了。”
“……”
言语卿睚眦必报，恼恨地回：“那我就去和岷王说，是你把我从周县掳掠来的。”
沈澈手一松，将她一放，“可以，去吧，本王准了。”
妈的，沈澈就是笃定了她不敢去。一开始她极为惜命的风格，被沈澈摸了个透。
“怎么不动？五嫂，不去和五哥打个招呼吗？”郎君高挺的鼻梁摸索着她的耳垂，声音如夜曲。他眼神清高，表情冷淡，但动作却极为暧昧，撩动着言语卿薄弱的神经。
言语卿后知后觉，她离沈澈太近了。
近得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蒸腾喷洒在她的耳边，带来一阵惹人困恼的羞意。言语卿堪堪侧过脸躲过去，听到他冷嗤了一声，连忙回头。
因拉开了一点距离，言语卿可以看到郎君挺直的鼻梁，浓郁的长睫，眼尾落下小小的阴翳，近在咫尺，在烛火下散发震人心魄的神采。
就这样僵持着，沈澈未动，言语卿只能未动。
言语卿知道她惹恼了沈澈，此时此刻又来让沈澈解决麻烦，她实在是沈澈的烫手山芋本芋。思量间，她复又拿了主意，只是更加冒险。如果沈澈不帮她，她只能……
言语卿从沈澈身上掠起，正要离开，只听沈澈清冷中带着一丝沙哑地对言语卿道：
“怎么了，刚到本王这儿就想走？”
场下气氛到达了顶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殿下是要干嘛？”
下面起哄的声音一阵一阵。
“我的殿下就是真男人！啊！上啊！！”
“咱们殿下这吸引女郎注意的体质果真还是从来未变过……”
沈澈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虚虚带回来，吩咐旁边流萤道：
“将她带到‘众山小’等我。”
画屏垂眸应了声是，便带着女郎款款离开大殿。
感受到沈嘉投过来炽热的视线，言语卿哪里敢多留，捂着面纱急匆匆地离开了。
沈嘉盯着言语卿急匆匆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低声问了句旁边的亲随：“本王是否和这女郎有交集？”
“王爷，貌美的女郎总是惊人地相似。”
沈嘉喝得醉眼朦胧，只当是如此，虽然心有疑惑，却没有再往下追究。
沈嘉笑得有些猥琐：“确是不可多得的貌美动人、窈窕多姿。”
“五哥兴致还是这样好。”沈澈淡声道。
“五哥新婚燕尔，父皇就让五哥跋涉千里来商州祭祖，五哥怎么没带着五嫂过来？”
沈澈语毕，沈嘉嘴角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