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现在就想看,那,那娘去给你拿那个存的折子,你等等哈。”
赵春花说着,还真要进屋去找那个存折。
赵富眼疾手快,还好给拦住了。
“娘,我没说现在就要知道啊……”赵富真是哭笑不得,“我没有真要知道的意思,我啥时候知道都行啊,这么着急干嘛。”
他也只是好奇心上来,随口问一句,哪里能知道他娘这么认真,甚至该不该说,还有点,激动?这是什么情况?
赵春花也停了下来,觉得刚刚自己好像是有一点不太正常,太着急了。
不过好像又是正常的,赵富哪能懂她这会儿的心境呀!
不懂就不懂吧,她也懒得解释。
“那就算了,改天有空再给你说道说道这事。”
“……行,有空再说。”
赵春花又笑呵呵地拍拍赵富,说道:“总之呢,给你的钱,你就放心大胆花着,该买的买,不用想着怎么省。要是还能有富裕,你就自己留着花,男人本来口袋里多少是要有点闲钱的。”
“你这些年辛苦挣的,都几乎一分不拿交给家里了,到这会儿,也就使阔了这么一回,也是你够乖,娘才这么有福气,能存到这么多的钱。”
“你现在差不多也要迈入人生的新阶段了,本来该还给你自己去支配……”
赵富有点着急地打断她的话:“娘,说什么呢?不用,真不用的。”
“你也知道,我根本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需要花的,也都有你用心给我打点好了,我只不过是把钱一交了事,管钱的人才是真正辛苦的,又劳心又劳力。”
“你说你有福气,但是这些年,你拿着多少钱,也不见你舍得给自己多买一口吃的,多买一口喝,哪怕是多买一件新衣服呢?”
“所以你这哪里是有福气,有福气的明明是我,是我跟弟弟妹妹。”
本来还没啥,突然说到这里,赵富说着说着,心头却开始泛酸,眼眶也热热的。
“我就算要花钱,平时给你要,你又不是不给我!作为长子,养家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是我没本事,才让你还要这么辛苦的……那些钱,你一时要让我自己支配,我哪里支配得过来。”
说到最后,都有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赵富才赶紧把话题结束掉。
看这孩子说着说着,咋还……
咋还,还说急眼了,赵春花心里一时是欣慰又是心酸,只想着,确实没白疼他。
“也没说现在就要还给你自己支配呀,傻小子!你现在要想自己管,那我还不放心呢,媳妇儿都还没娶上,给你嚯嚯没了咋整?”
“……”
“等你把我儿媳妇给娶进门了,娘就可以直接把管家大权移交你媳妇儿了!”
赵春花说着又变成了感叹。
“娘这也老咯,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就算想管,也确实管不太动了。”
“等你娶了媳妇儿,娘就算完成一个人生的大任务,可以卸任咯,还能自由轻松的多活几年。”
赵富听他娘这么说,心里顿时感觉有些五味杂陈。
既有一种自己好像真的长大了确实要迈入人生新阶段的不真实感,这点不真实里又夹杂了一丝未来的向往与喜悦。
可也有一种莫名动容与微微的酸涩,他真的长大了,他娘却好像真的老了。
他当然知道,他娘说这些话,是全然真心,只有为他好为他高兴的真心,没有任何言不由衷的成分。
以前听人说起过,当儿子娶了媳妇儿,当娘的多少都有一种“失去”的感觉。
好像是养了很多年、陪伴了很多年的宝贝,好像突然被人抢走的那种悲伤和空虚。
虽然他可能永远都很难去共鸣、体会到这种感受,甚至之前听闻的时候,内心更多的是费解。
亲娘跟儿媳妇,到底是有什么冲突吗?
儿子娶了媳妇儿,不就是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吗?
同样都是在一块儿过日子,当娘的多了一个需要关心和疼爱的人,当儿媳妇的也一样,就是多了个妈。
而当儿子的,该照顾亲娘孝顺亲娘的那一份儿,又不会因为娶了媳妇儿就变少或者消失了。
生你养你的娘,和以后可能会给你生儿育女,还会跟你互相陪伴照顾后半辈子的媳妇儿……不都一样是生命中最重要也是最亲的两个女人吗?
既照顾亲娘又照顾媳妇儿,一个男人难道连这个都做不到吗?!
既听娘的话也听媳妇儿的话,这是难道很矛盾的吗?
既然都不矛盾,那当娘的为什么会感觉是被抢走了宝贝呢?
这样说的话,女方的娘,把辛苦养大的闺女嫁出去,难道就不是被抢走了宝贝吗?
要说悲伤空虚失落,女方的娘更甚吧,毕竟闺女是嫁到别人家了,一辈子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都跟别人一起过日子的。
……
只是今天,在这种时候,赵富好像是忽然领略到了那么一丝不曾领会的感觉。
跟他从前自认为的都不太一样,一个母亲的这种空虚失落感,有时候大概跟其它的都无关,它只是一种本能。
是一种,关乎爱与天性的本能罢了。
“娘,又说什么呢?就算我成家了,我也还是你儿子啊,我们都一块儿住一块儿过日子,分什么你的还是我们的?”
“我们的就是你的,只不过是从此以后你又多一个最亲的亲人了,是你儿媳妇也是你亲闺女似的,我们只是,彼此多了一个互相照顾的人。”
“至于管账什么的,我们就是再懂那也是太年轻,经营一个新的家庭,什么经验都没有,不得慢慢学习着来呀?”
“娘你还年轻着呢,现在就撂挑子未免太早了吧!总要慢慢教我们的呀。”
赵春花听出来儿子是在宽慰她,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
哪怕她刚才说的那些,压根儿没有任何伤感的意思,只不过是在实话实话而已。
但多少能感受到儿子在听了之后,心里可能想到哪去的情绪。
“不是吧,那还得替你们操心多少年啊?慢慢教,慢慢教是要教多少年啊?”赵春花摆出故作嫌弃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