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要是那时候忍不住冲上去，能帮什么忙呢？无非就是图个自己的痛快，对小陶却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赵春花说着，自顾自点了点头，像是在自我肯定。
“相反的，那样只会把事情闹大，把事情闹大了，更尴尬的会是谁，更难堪的会是谁？那只会是小陶啊，而且是在医院里，那个地方，还有好些别人在。”
“唉，可是又真的很憋屈……所以我憋死了，回来后都气了好几天，真的。”
赵春花到现在回想起来，很明显都气难平。
赵富也是憋着一口气听完，也深觉他娘说得很有道理，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化作了更深的无奈。
“娘你说得也是这个理儿。闹下去难堪的，确实只会是小陶，因为那些人，那些人！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所以不会感觉到痛苦，他们没脸没皮，所以也不会知道难堪是什么滋味。”赵富有些难受地揉了揉脸，“真正会受到伤害的，从来都只有善良跟有自尊的人吧。”
赵春花倒是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惊讶的是，居然能听到从大儿子的嘴里讲出这种话。
大儿子是那种基本不会跟别人吵架起争端的人，这么多年，反正在赵春花目之所及的地方，从没听到过大儿子跟人吵架的事。
他也从不会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不会骂人，更不会说什么闲话。
你要让赵春花现在马上说一句大儿子说过的脏话，骂过别人最狠的词儿，她都想不出来。
这样的一个孩子，居然会说别人“良心被狗吃了”、“没脸没皮”这样的话，怎么能不叫她惊讶。
赵春花都能发誓，这绝对是二十多年来，她听到的从赵富口中说出的对别人最狠的话。
真是稀了奇了，果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场面都能见到嘿。
当然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赵富有没有讲过比这更狠的话，她就不能保证了。
赵富不知道她娘此刻想到的竟然是这些，也没管他娘怎么沉默着没回应，就接着带点紧张地询问：“那，最后咋样了？那些人，没一直纠缠着小陶姑娘吧？小陶……小陶姑娘她，有什么反应吗？说什么了？”
提起这个，赵春花原本沉重的神色，才缓缓落下来一些。
“没，就那一次，后来没再来过。”顿了顿，又谨慎补充说，“起码我知道的，她们没再去过。应该是不敢再去吧，不过到底真的有还是没有，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我也不是天天都跟着小陶对吧？”
“就是有，小陶又不会跟我讲的，我当然也不能再去问她，那些人还有没有来找过你呀……好尴尬，也不合适。”赵春花又显无奈。
赵富愣一下，才点点头，撇撇嘴说：“也对。”
“至于你问小陶那时候的反应，娘只能跟你说，哎呦，那是真挺了不起的。”
“哦？怎么说的？”赵富一听，又瞬间提起一点精神头了，追问道。
实在很像那种，对未来媳妇儿一点一滴一举一动一根头发丝儿都很好奇，都想要了解的纯情愣头青小伙儿。
赵春花观察着，默默在心里笑道。
“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会信，小陶从头到尾啊，任凭那三个婆娘如何说三道四，如何喷唾沫星子，如何拿手指指指点点快戳到她脸上了……她都是不动不摇坐如山的样子，像一樽观音可似的，太冷静太平静了。”
“我听着都怕小陶受不了，脸上挂不住，所以一直不自觉地就看着她，看着她的表情，所以我绝对可以肯定，她真是全程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那双像黑墨玉一样漂亮的眼珠子，就那么一直，一樽看着那些人，好冷静的。哎呦这时候就该怪你娘没读过书了，都不知道该咋形容了，就是你说很冷冰冰的吧，又不是。有一点冷冰冰，但不全是冷冰冰，就是就是……”
赵春花嘴巴打绊子脑袋也打绊子，快要急死，绞尽脑汁，都翻不出更好更贴切的字眼去形容她看到的，令她直到现在都觉得很震惊，又很佩服的，陶向予的那个表现。
“怎么说呢，就是冷冰冰中，又带着一种玩味，一种不屑……对，就叫不屑吧那个。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的，好像一个大人，在看几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娘，我倒觉得是不是那种，一个正常人，在看几个有病的人在耍那样的？人家说的，像看什么跳梁小丑。”赵富这里打断了她，说了个自己认为似乎更准确一点的形容。
赵春花顿了一下，仔细一品，确实跳梁小丑更对，或者说，跳梁小丑才对。
那几个的人行为和语言，用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形容的话，太污蔑小孩子了。
小孩子再无理取闹，都没有那样的，只有丑陋的大人做得出那样的事。
“诶，富子，你说得对啊。还得是读过书的啊，就是不一样。”赵春花还不忘夸奖一下儿子。
“……”赵富都有点无奈了，他娘哪哪儿都好，就是这个老爱拿他读过书说事，实在是让人常常招架不住。
要是他读书是年年拿第一，或者至少都读能读到高中毕业了，他娘总这样夸他，那他可能还多少能受得住。可他一个堪堪小学毕业，读书时成绩也总是半桶水吊着不上不下的人，除了还能认几个字看懂点数目之外，到底有什么能夸的呀。
他娘夸起来倒总是挺好意思，可他听着实在是心虚啊。
他娘就是自己没读过书，逮着一个读过书的人就觉得特别羡慕，特别优秀吧。
要说吧他又实在不敢怎么说，只怕不小心还伤了他娘。
说到底，当娘的要夸自个儿儿子，还夸错啦？还不乐意啦？
于是赵富就常常跟自己说，算了算了，他能让他娘高兴的事儿也不多，就这么点无关紧要 小事情，就随她吧，爱怎么怎么，他娘高兴比较重要。
虽然无奈，不过赵富一如既往地，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