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她心态整个摆烂之后,反而一次都没再接到过学校劝退的指令。
总之,平静过渡了一段时间,竟让那小子真的顺利苟到了小学毕业。
赵春花都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
感觉像做梦一样,是那混小子良心发现剩下的一年半载真的规矩了点不再惹是生非了,还是学校被他们母子两个烦够了对此也干脆摆烂了?
反正退又退不掉,真退了还被说欺负寡妇,干脆就睁只眼闭只眼忍过去了。
反正一个小学文凭的毕业证,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对社会造不成什么重大危害……而且真把一个学生退学,不仅是学生本人,对学校来说也不是一件什么光荣的事呀!学校难道不想升学率高呀?学校难道不希望每个学生都能顺顺利利地毕业呀?
如此便算了吧!
不管赵春花能不能想得通,都已是既定事实。
多年的提心吊胆终于可以放下,心头的遗憾也算是弥补到了。
至于让孩子再继续念下去?那可就拉倒吧!
赵春花再崇拜知识,再希望孩子能念书长出息,都不至于被冲昏了头脑。
她没文化,但她心明眼亮啊,她有自知之明啊!
不止是对她自己,也是对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他们什么德行,能不能念书,她比谁都清楚。
还是不要去浪费国家的教育资源了,他们小海岛的教育资源本来就够有限了,让给更有天赋更有可能性的孩子吧,也算是她这个没给国家社会做过什么好事的妇女,能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奉献吧。
也可以说从那时候开始,赵春花就完全认命了。
他们老赵家,确实就是没有读书的命,没有知识分子的基因啊。
远的不提,就这上下三代,里里外外,不是贫农就是渔夫,能识字的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最高学历就没有超过初中的。
这么看下来,她三个孩子起码都上小学读书认字了——虽说最后也只有两个儿子小学顺利毕业了,姑娘只念到了四年级——好歹都不是文盲了吧!
这么看下来,在家族里都能排得上号,也不算太丢人了吧!
说起来她还是一个寡妇呢,寡妇能带大三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了,那么多人爱说寡妇闲话,那么看不起寡妇,她一寡妇都能让三个孩子上学,你们健全家庭的孩子,咋还有上不了的呢?咋还有不识字的呢?
寡妇做得到的事,你们做不到,咋还有这个脸指指点点呢?
切。
……
赵春花说他弟弟妹妹没出息,这话又叫赵富听得脸红。
其实,若论学历的话,他跟家里小弟一样,二妹虽然没读完小学,但是……也没太大区别吧,都是小学,能有多大差距?只能说是半斤八两而已。
“诶,娘当然说的不单是学历,咱乡下人,除非你能读到高中,能去考那个什么工农兵大学,否则出息不出息的,跟学历也没多大关系。”赵春花像是一眼能看透大儿子的想法。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真的太实诚了,一点想法都藏不住,哎。
当然也不能说这就是不好,只不过……还是要看人能不能理解这种品质吧。
欣赏不来的,管这叫“大白”,意思是太直白了一眼看到底,很没有意思。
欣赏得来的,就会觉得这样的人连撒谎骗人都不会,再不好能不好到哪里去。
别人怎么看,赵春花不管,从前其实也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但这会儿,她前所未有地担心,小陶那个姑娘会这么看?会是前者还是后者啊?
毕竟她觉得,无论能不能欣赏这种品质,都属于个人观点,不能由此认定什么。
欣赏不来的,你不能说人家就很有城府心眼子多,就像有城府心眼多的人,你也不能说这就是不好。换一种理解,这还代表一个人很聪明呢?蠢笨的人哪会有城府有心眼的呀。
能欣赏得来的,你也不能说人家就是同类人,同样很直白很藏不住事。也许人家正好这种人是完全相反的呢?只不过自己想拥有这样的品质但无法拥有,只能是欣赏别人了。
一时间,赵春花心里就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直到赵富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娘,想啥呢?” 赵富奇怪道。
“没,没啥。”赵春花看着大儿子,也不知道咋说,只能掩饰性地笑了一下。
其实心里了也在笑自己,这儿媳妇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么一天天的,就能想这么些个有的没的。
难不成真魔怔了?
以前总听人家说,给家里说个儿媳妇、娶个儿媳妇真不是个易事,前前后后一堆事儿,操不完的心,等娶进门了,累得就像掉一层皮似的。
她还不怎么相信,因为她见过挺多人家娶儿媳妇,从说上亲到娶进门,大多数都挺顺利的,当然一波三折的也有,但总归是极少的。
她总觉得除了迎亲接亲或者摆酒那几天,忙一些累一些外,其余的哪用操什么心呀,夸张了不是。
明明也就还行吧,要她说,都赶不上每季度收粮那几天的强度。
况且人生一辈子就这么一两件大事,就算忙些累些,那也是正常的嘛。
等到这会儿轮到自己家门口了,她不再是个旁观者了,才真的能体会到,娶个儿媳妇,那不是不容易,那是相当不容易啊!
只不过,一想到小陶那姑娘,再不容易,那也值当呀。
“娘,你说……”赵富想问,又欲言又止的。
他觉着他娘是有点怪怪的,好像突然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也猜不到是怎么了,毕竟刚刚还有说有笑的。
猜不到,他就不猜了,因为他突然也想到一些问题。
要是能问问的话,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啥事啊,你倒是直说。”赵春花真看不得人躲躲藏藏一副胆小鬼的样子。
“就是,咱们刚刚说的学历的事吧,我想起来,你说这个小陶姑娘,她才十七岁,初中还差一年读完。 那个,她成绩是咋样的呀?”
赵富问完,才想起这种问题,其实是有点奇怪的,他娘倒也未必能知道这些。
忙补充上:“你知道吗?如果不知道也正常……”
“哦,是这事啊……怎么,你觉得人家成绩不好呀?”赵春花倒是不觉得这问题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