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被一起骂进去的朋友其实真挺无辜的,他们就是挺久没见面,这回工作有个机会来这个传说中风景如画但很闭塞的南漓岛,就顺道看望一下早些年来这里插队后来在这里成家落了户的老朋友。
没成想就多喝了两杯,这位酒品很差劲的老朋友大晚上的非要拉着他们下馆子,说家里饭菜难吃,一定要去饭馆招待他们。
其实就是跟老婆吵架了,估计日子过得也憋屈,好容易找着个发泄口,两位就不幸成了被拉着发疯的工具人。
但有什么办法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来看望的缘故,现在这种局面,他们总不能撒手不管,被一起骂也得认了。
“老板,您说得对,这肯定不是你们的问题,跟你们没有关系,我们不吃东西,用不着服务……”
“尤哥,回去了,我们回去吧。要吃饭要下馆子哪天都可以,现在太晚了,明天,咱们明天再来吃吧。”
“对呀老尤,我们明天再来吧,现在我们都不饿,也吃不下。知道你热情好客,知道你有钱请我们吃饭,明天你带我们去更好的饭馆,好不好?”
两位朋友这苦口婆心的劲头,听得陶向予都挺同情的,交友需谨慎啊。
“不,我不!就不!”
但是不管朋友怎么苦口婆心,醉酒的人是听不懂的,他又冲进店里,抱着一张桌子腿坐下了,大有今晚不在这个饭馆花到钱誓不罢休的架势。
“坐下,你们过来坐下!”他又瞪起眼睛看向两个额头已经流下了冷汗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坐下,点菜,今晚要、要不醉不归!不归!”说到最后连论语都蹦出来了,看起来是孔老夫子来了都叫不醒他。
“好好好,坐,我们坐。”
两个朋友中的男同志无奈地给女同志使了个眼色,这架势,顺着他点总比硬着来要好。
两个人只好在醉鬼朋友桌子的对面坐下了。
好家伙,今晚还真的赖上老子了?
范老板当然也看得明白,跟醉鬼就是什么道理都没得讲,他那俩朋友也是不得已的。
可是谁又来同情他这小饭馆啊!
是真的没有东西东西给做啊,就是有东西,也没人给做啊,俩大师傅这个点都已经回家梦周公都不知梦多久了。
他是长得像伙夫,可他是真的不会煮菜啊,人不可貌相的啊!
“嘿,真的不走是吧?既然非得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范老板一脸牙疼的表情,“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国营饭馆,遇见这样的,那只好,小陈——”
范老板忽然地高声一喊,可把在后边跟着陶向予偷着看热闹的小陈给吓一哆嗦。
这里边怎么还有自己的事,怎么吃瓜吃着吃到自己身上了呀,不能吧?
“哎,老板,怎、怎么了?”把手里瓜差点吓掉的小陈还是下意识地回应了。
“你去,两条街外的红星派出所找公安同志,我们要报公安。”
原来这就是范老板的唯一解决办法。
也不是不对,认真来讲,这都可以算是寻衅滋事了。
当然,哪个正经做生意的,闲得没事会喜欢公安上门来,多不吉利。
“啊,报公安?!”
同时发出震惊疑问的,有三个人。
除了被指使到的跑腿小陈,还有那个醉鬼客人无辜的两位朋友。
“老板,这,这千万使不得啊!”
“是啊老板,这事也……不大吧,不用去麻烦公安同志了吧!”
陶向予听了也是蹙起眉头,倒不是觉得范老板太小题大做,任谁累了一天想回家休息了被这么胡搅蛮缠都会烦死。
只是,一旦真的报了公安,无论公安同志上门来调查还是要带去派出所,那今晚在这里的所有人怕是都逃不掉,必然都得去接受询问,包括只是在看热闹的她自己和小陈。
那她今晚是不用想回家去了啊,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那不然,你们给我一个好的建议?还是你们,有人能摆平他?”范老板见大家伙都一脸他小题大做的眼神看着他,十分郁闷,以为他愿意报公安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好啊,报!报什么……来着?”醉鬼客人根本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反而越来越上头,跟这杠上了一样,此刻抱着桌子像抱着他这辈子的唯一,“公安!对对,报公安,喊那个公安也一起来吃饭,我、我请客!”
两个朋友不约而同地捂住额头,这辈子的脸怕是在今晚都丢尽了。
……
“你请客是吧?是不是让你吃了饭你就不赖在这儿了?”
在所有人都头疼不已万籁俱寂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插了进来。
循声望去,是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陶向予,已经从后厨的挡板旁边走了出来。
“嗯?小陶?你咋在这?”
其他人自然不认得这个女同志是谁,范老板知道。
其实被这么一搅和,他都忘记了还有个陶向予还在后厨的院子里洗碗没回去了。
后知后觉,范老板记起来了,但也更懵了,这个小陶同志说这话是个啥意思?搞什么名堂?这个时候她又来添什么乱呀!
陶向予倒是没功夫去注意范老板此刻的心情,她径直走到醉酒客人的面前,像在跟他认真商量一样,“诶,我问你话呢,听着没有?不会真喝醉了吧?”
众所周知,什么话最能引起醉鬼的反应,那就是质疑他喝醉了。
“说什么呢!当然没有,谁、谁醉了!我没醉,再来三斤白的,都洒洒水啦!”
果然马上有反应了,梗起脖子对着陶向予嚷嚷起来。
有反应就好,陶向予心里觉得好笑,这位老兄可真是酒品清奇,喝了几两马尿,一晚上蹦出了多少语言了?英文古文现在还整一句粤语,知道的是醉酒闹事不知道还以为面试语言学校呢。
“行,没醉就好。没醉的人,应该就能为自己的话负责任吧?”
“那、那是自然!你,是谁?你你你、你是、是什么意思?”
“我是谁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我们饭馆给你上菜,请你朋友吃饭,吃完你付钱,付完就可以回去了。”陶向予语速放得很慢,像是怕眼前的醉鬼听不明白一样。
“这话是你说的吧?你不会吃完我们饭馆的东西还要继续赖着吧?”
“什么、什么赖着不赖着,说谁无赖呢!老子、说、说话当然算话,就是、就是来花钱的,老子有钱!请朋友、吃、吃饭!吃完、吃完就回去!赖着你们、赖着你们干嘛!”
醉鬼反应倒是一点不都慢,骂他的他都知道。
“好,大家伙都听见啦,你朋友也听见啦,要是吃完不走你可就丢你朋友的脸咯。”
“那必须、必须的!”
……
看着陶向予和大家头疼了一晚上的醉鬼有来有往的说了一堆话,所有人脸上都是大大疑惑加震惊的神情。
要不是他们的对话都听懂个七七八八,知道这两个人不认识,单听这顺畅程度,真会误以为这俩人是什么熟识。